【作品簡介】
《水龍吟·夜來風雨匆匆》由程垓創(chuàng)作，被選入《宋詞三百首》。這首詞抒寫游子對故園的哀思。因“夜來風雨”而觸發(fā)對“故園”落花無數(shù)的哀思與懷念，極其自然。春歸而“柳困桃慵”，夏初見“杏青梅小”景色如往年而人已非昨日之人。接下來追憶昔日故園舊事，又有三層涵意：一是時間將記憶洗淡；二是傷感記憶也變得模糊；三是痛苦傷感，唯愿往事模糊。“如今”三句無限哀痛，“不怕”三句更其頹傷。“待繁紅”三句痛說自己直面現(xiàn)實的信念，老大而不束手坐待死神，這是透徹的人生感悟。此詞選擇全新視角，用老形式表現(xiàn)新內(nèi)容，獨具一格。更多宋詞賞析文章敬請關(guān)注小學生學習網(wǎng)的《宋詞三百首》專欄。
【原文】
《水龍吟·夜來風雨匆匆》
作者：程垓
夜來風雨匆匆，故園定是花無幾。愁多愁極，等閑孤負，一年芳意。柳困桃慵，杏青梅小，對人容易。算好春長在，好花長見，元只是、人憔悴。
回首池南舊事，恨星星、不堪重記。如今但有，看花老眼，傷時清淚。不怕逢花瘦，只愁怕、老來風味。待繁紅亂處，留云借月，也須拚醉。
【注釋】
①等閑：隨便，隨意。
②容易：指時光匆匆。
③池南：池陽之南，指蜀地。蘇軾《和王安石題西太一》詩：“從此歸耕劍外，何人送我池南。”此處系泛指故園某地。
④星星：比喻白發(fā)。鬢發(fā)花白貌。左思《白發(fā)賦》：“星星白發(fā)，生于鬢垂。”
⑤留云借月：朱敦儒《鷓鴣天》：“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懶慢帶疏狂。曾批給露支風敕，累奉留云借月章。”此處意謂留住大好光景。
【譯文】
一夜風雨來勢匆匆，故園里的鮮花落得所在無幾。我愁苦滿腹，就這樣無心體會這大好的春日。倦慵的桃花，茫茫的柳絮，杏子青，梅子小，春光就這樣隨便地飛逝。就算美好的春天長在，盛開的鮮花青春也長在，但是人的心情已經(jīng)轉(zhuǎn)變不同往年�？珊迌婶W已經(jīng)斑白，人已老，歡樂的舊事，不敢回首重憶。如今只有一雙觀花的老眼，常常傷感人世而為春秋流下清淚。我如今并不怕花兒謝去，只發(fā)愁自己的衰老。趁著這美麗春日時，我要留下云和月相伴陪，盡情大醉。
【賞析】
這首詞的主要內(nèi)容，可以拿其中的“看花老眼，傷時清淚”八個字來概括。前者言其“嗟老”，后者言其“傷時（憂傷時世）”。由于作者的生平不詳，所以先有必要根據(jù)其《書舟詞》中的若干材料對上述兩點作些參證。
先說“嗟老”。作者祖籍四川眉山。據(jù)《全宋詞》的排列次序，他的生活年代約在辛棄疾同時（排在辛后）。過去有人認為他是蘇軾的中表兄弟者其實是不確切的。從其詞看，他曾流放到江浙一帶。特別有兩首詞是客居臨安（今浙江杭州）時所作，如《滿庭芳·輕覓莼鱸》。誰知道、吳儂未識，蜀客已情孤“；又如《鳳棲梧》（客臨安作）云：”斷雁西邊家萬里，料得秋來，笑我歸無計“，可知他曾長期飄泊他鄉(xiāng)。而隨著年歲漸老，他的”嗟老“之感就越因其離鄉(xiāng)背井而日益濃烈，故其《孤雁兒》即云：”如今客里傷懷抱，忍雙鬢、隨花老？“這后面三句所表達的感情，正和這里要講的《水龍吟》一詞完全合拍，是為其”嗟老“而又”懷鄉(xiāng)“的思想情緒。
再說“傷時”。作者既為辛棄疾同時人，恐怕其心理上也曾經(jīng)受過完顏亮南犯（1161年）和張浚北伐失�。�1163年前后）這兩場戰(zhàn)爭的沉重打擊。所以其詞里也生發(fā)過一些“傷時”之語。其如《鳳棲梧》云：“蜀客望鄉(xiāng)歸不去，當時不合催南渡。憂國丹心曾獨許�？v吐長虹，不奈斜陽暮。”這種憂國的傷感和《水龍吟》中的“傷時”恐怕也有聯(lián)系。
明乎上面兩點，再來讀這首《水龍吟》詞，思想脈絡(luò)就比較清楚了。它以“傷春”起興，抒發(fā)了思念家鄉(xiāng)和自傷遲暮之感，并隱隱夾寓了他憂時傷亂（這點比較隱晦）的情緒。詞以“夜來風雨匆匆”起句，很使人聯(lián)想到辛棄疾的名句“更能消幾番風雨，匆匆春又歸去”（《摸魚兒》），所以接下便言“故園定是花無幾”，思緒一下子飛到了千里之外的故園去。作者過去曾在眉山老家筑有園圃池閣（其《鷓鴣天》詞云：“新畫閣，小書舟”，《望江南》自注：“家有擬舫名書舟”），現(xiàn)今在異鄉(xiāng)而值春暮，卻感傷起故園的花朵來，其思鄉(xiāng)之情可謂極深極濃。但故園之花如何，自不可睹，而眼前之花凋謝卻是事實。所以不禁對花而嘆息：“愁多怨極，等閑孤負，一年芳意。”楊萬里《傷春》詩云：“準擬今春樂事濃，依然枉卻一東風。
年年不帶看花眼，不是愁中即病中。這里亦同楊詩之意，謂正因自己本身愁怨難清，所以無心賞花，故而白白辜負了一年的春意；若反過來說，則“柳困花慵，杏青梅小”，轉(zhuǎn)眼春天即將過去，它對人似也太覺草草（“對人容易”）矣。而其實，“好春”本“長在”，“好花”本“長見”，之所以會產(chǎn)生上述人、花兩相辜負的情況，歸根到底，“元只是、人憔悴！”因而上片自“傷春”寫起，至此就點出了“嗟老”（憔悴）的主題。
過片又提故園往事：“回首池南舊事”。池南，或許是指他的“書舟”書屋所在地。他在“書舟”書屋的“舊事”如何，這里沒有明說。但他在另外一些詞中，曾經(jīng)隱隱約約提到。如：“葺屋為舟，身便是、煙波釣客”（《滿江紅》），“故園梅花正開時，記得清尊頻倒”（《孤雁兒》），可以推斷，它是比較舒適和值得留戀，值得回憶的。但如今，“恨星星、不堪重記”。發(fā)已星星變白，而人又在異鄉(xiāng)客地，故而更加不堪回首往事。以下則直陳其現(xiàn)實的苦惱：“如今但有，看花老眼，傷時清淚。”“老”與“傷時”，均于此幾句中挑明。作者所深懷著的家國身世的感觸，便借著惜花、傷春的意緒，盡情表出。然而詞人并不就此結(jié)束詞情，這是因為，他還欲求“解脫”，因此他在重復敘述了“不怕逢花瘦，只愁怕、老來風味”的“嗟老”之感后，接著又言：“待繁紅亂處，留云借月，也須拚醉。”“留云借月”，用的是朱敦儒《鷓鴣天》成句（“曾批給雨支風券，累奏留云借月章”）。連貫起來講，意謂：乘著繁花亂開、尚未謝盡之時，讓我“留云借月”（盡量地珍惜、延長美好的時光）、拚命地去飲酒尋歡吧！這末幾句的意思有些類似于杜甫的“且看欲盡花經(jīng)眼，莫厭傷多酒入唇”（《曲江》），表達了一種且當及時行樂的消極心理。
總之，程垓這首詞，通過委婉哀怨的筆觸，曲折盡致、反反復復地抒寫了自己郁積重重的“嗟老”與“傷時”之情，讀后確有“凄婉綿麗”（馮煦《宋六十一家詞選例言》評語）之感。以前不少人作的“傷春”詞中，大多僅寫才子佳人的春恨閨怨，而他的這首詞中，卻寄寓了有關(guān)家國身世（后者為主）的思想情緒，因而顯得立意深遠。
【點評】
本詞寫作者思念故園、嗟嘆盡暮的深情。可以用其中“ 看花老眼，傷時清淚”八個字來概括。前者言其“嗟老 ”，后者言其“傷時（憂傷時世）”。這不僅僅是因為作者長年客居他鄉(xiāng)年近遲暮之故，其中還暗寓著憂時嘆世成分。上片故園之思寫到怨春之情，下片由追憶往事烈軍屬到傷老之感。全詞表現(xiàn)感時傷事而又嗟嘆年老漂泊的感受，在南宋年間有典型意義。算好春長在，好花長見，原只是、人憔悴。“算好春”三句寫詞人靜心思量，辭意反轉(zhuǎn)一步，從長遠來看，好春年年有，好花年年見，正不必為一時的花落匆匆而怨其輕率。責備花之輕率，細思量根本原因乃在“人憔悴”，人之衰老，生命有限，無法欣賞長在之好春，長見之好花，故總覺花開花落之匆匆，徒然責怨花兒辜負了人！這種傷春自省，頗有哲理意蘊，暗逗下片嗟傷時之旨。吳曾在《能改齋漫錄》中云：“眉山程正伯，號虛舟，與錦江某妓眷戀甚殊，別時作《酷相思》。”舊事或許指此。“恨星星”以下鋪寫如今傷老傷孤的意緒。尾句故作曠達，骨子里是無可奈何的深愁。抒情深沉委婉，內(nèi)涵極為豐厚，有很強的人情味。
【作者介紹】
程垓，字正伯，眉山（今屬四川）人。蘇軾中表程之才（字正輔）之孫。淳熙十三年（1186）游臨安，陸游為其所藏山谷帖作跋，未幾歸蜀。撰有帝王君臣論及時務(wù)利害策五十篇。紹熙三年（1192），已五十許，楊萬里薦以應(yīng)賢良方正科。紹熙五年（1194）鄉(xiāng)人王稱序其詞，謂“程正伯以詩詞名，鄉(xiāng)之人所知也。余頃歲游都下，數(shù)見朝士，往往亦稱道正伯佳句”。馮煦《蒿庵論詞》：“程正伯凄婉綿麗，與草窗所錄《絕妙好詞》家法相近。”有《書舟詞》（一作《書舟雅詞》）一卷。更多唐詩宋詞賞析敬請關(guān)注小學生學習網(wǎng)的相關(guān)文章。
程垓詞今存157首。其詞作反映生活面較窄,多寫羈旅行役、離愁別緒，情意凄婉。如〔滿庭芳〕"問故鄉(xiāng)何日,重見吾廬";〔酷相思〕"月掛霜林寒欲墜"。不過他的長調(diào)很工麗瀟灑，如〔摸魚兒〕"掩凄涼黃昏庭院"。在臨安所寫的〔鳳棲梧〕"蜀客望鄉(xiāng)歸不去"，"憂國丹心曾獨許",表現(xiàn)了作者的憂國之情與鄉(xiāng)思,語淺情深。其詞風深受柳永詞的影響，所以馮煦《蒿庵論詞》稱其詞"凄婉綿麗，與草窗（周密）所錄《絕妙好詞》家法相近"。程垓的詞在風格情調(diào)上，都與柳永詞有近似的地方，所以有人將他的詞看作是柳詞的余緒（薛礪若《宋詞通論》）。但柳詞雖有“森秀幽暢”的長處，也有“俚艷近俗”的短處。程垓詞卻能揚其長而避其短，瀟灑脫俗，摯婉蘊藉，深為后人所稱賞。
【宋詞英譯】
CHENG Gai – Lyrics to the Water Dragon Chant
Last night stormy winds and abrupt rain blasted,
In the garden at home not many blooms would have been spared.
Bearing scores of melancholy and intense regrets,
I idle away and fail yet another year of spring.
Willows and peach blossoms have turned enervated and insipid,
Apricots are green and plums small, yet at least they keep me company.
Even if spring could stay on and flowers bloom for long,
After all we are the ones who languish.
As I bygones recollect south of the pond,
I bemoan my hoary hair, I cannot bear to the past reminisce.
All I have these days are a pair of time-worn eyes for admiring blooms,
And for shedding sentimental tears.
I don't mind coming across blossoms frail and flimsy,
Yet it saddens me to find myself ageing in loneliness.
When it comes to the time when various blossoms flourish wildly,
In moonlight and the glow reflected off clouds, I must drink till I'm beyond tipsy.
【詞牌簡介】
《水龍吟》，詞牌名之一。又名《龍吟曲》、《莊椿歲》、《小樓連苑》。水龍吟出自李白詩句“笛奏水龍吟”。此調(diào)句讀各家不同，《詞譜》分立二譜。起句七宇、第二句六字的以蘇軾詞為正格。一百零二字。上片十一句四仄韻，下片十一句五仄韻。上下片第九句都是一字豆句法。起句六字、第二句七字者，以秦觀詞為正格，一百零二字，上片十一句四仄韻，下片十句五仄韻。后結(jié)作九字一句，四字一句。此調(diào)氣勢雄渾，宜用以抒寫激奮情思。
【格律】
【定格】
仄平中仄平平，中平中仄平平仄（韻）。
中平仄仄，中平中仄，中平中仄（韻）。
中仄平平，中平中仄，中平平仄（韻）。
仄中平中仄，中平中仄，中平仄，平平仄（韻）。
中仄中平中仄（增韻），仄平平、中平平仄（韻）。
中平中仄，中平平仄，中平平仄（韻）。
中仄平平，中平中仄，中平平仄（韻）。
仄平平仄仄，中平中仄，仄平平仄（韻）。
【變格】
中平平仄平平仄，中仄中平平仄（韻）。
中平仄仄，中平中仄，中平中仄（韻）。
中仄平平，中平中仄，中平平仄（韻）。
仄中平中仄，中平中仄，中平仄，平平仄（韻）。
中仄中平中仄（增韻），仄平平、中平平仄（韻）。
中平中仄，中平平仄，中平平仄（韻）。
中仄平平，中平中仄，中平平仄（韻）。
仄平平仄仄，中平中仄，仄平平仄（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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