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給我看一份求職履歷表,里面文句不通、內(nèi)容貧乏、亂用成語,例如“家父自命清高,養(yǎng)成我們勤儉好學的個性”等,令人感嘆大學生的語文能力低落,跟高中生一樣。想不到第二天就看到報紙報道,高中生作文能力更低落,只會寫“要努力,要加油,要認真,有志者事竟成,有恒心,一而再,再而三”等粗淺的口語式句子,無法寫出意思連貫的句子。
意思不連貫,奢談優(yōu)雅;句子不優(yōu)雅,遑論精練。這個現(xiàn)象非常令人擔憂。因為作文是內(nèi)在思想的組織與表達,是意識的重新建構(gòu)。這一代學生寫作能力低下,代表民族競爭力的下滑。過去交報告就算是抄別人的,至少還得動手抄一遍;現(xiàn)在計算機直接印出來,連看一遍都省了。因此,語文程度的低落,錯別字滿天飛也就在意料之中了。
過去,有人有錯誤的觀念,以為計算機的時代,語文能力不再重要,反正一切有計算機代勞。殊不知科技愈進步,能精確表達自己的意思愈重要,因為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語言表達的能力是需要訓練的,作文就是一個很好的訓練思維的方式。有一次我問學生:懶惰是失敗之母,失敗是成功之母,所以懶惰是成功之母,這種推法有什么不對,全班竟然無人答得出。我們學生的思考邏輯性、表達能力精確性之差,都已到了令人警惕的地步。
臺灣目前一個很熱門的話題就是科技與人文的對談,好像這是兩個相對立的領(lǐng)域,必須透過溝通和對談才會使兩邊和諧。
其實這在基本概念上就錯了?萍己腿宋氖恰罢軐W”這棵大樹發(fā)展出來的兩大枝干,不是獨立的融合體。一個好的科學家一定有好的文學素養(yǎng),寫出來的東西是眾人看得懂的;好的人文學者,也總是用科學的觀點和態(tài)度來看待問題的。
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費曼教授的書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他的書幾十年來一直是青少年進入科學領(lǐng)域的啟蒙書。只有真正懂的人才能夠把很深的學問用日常生活的例子,深入淺出地介紹出來。有過硬的中文水平,才能把你的思想表達清楚,讓人愛看。劉炯朗校長的著作《一次看懂社會科學》就給人這樣的感覺,讀起來行云流水但里面的內(nèi)容很深奧。我讀大陸尹建莉老師寫的《好媽媽勝過好老師》也是這樣的感覺,她在講科學教育,但用文學方式寫作,文筆流暢,說得句句有理,讀來卻一點不覺得她在說教。
一個人如果中文水平太差,他的成就就會有限;因為閱讀培養(yǎng)邏輯性,而邏輯是科學思考的根本,沒有邏輯性的思考,是不可能成為好的學者的。
我們過去都以為主持節(jié)目的人一定要字正腔圓、聲音甜美,但是人文和科技都擅長的劉炯朗校長主持的節(jié)目讓我們看到這并不是必要條件,聽眾真正在乎的是內(nèi)涵。劉校長說話有廣東腔,因為他在澳門長大,但是由于節(jié)目內(nèi)容豐富,廣東腔反而變成他的特色。我的朋友開車聽收音機的時候,一聽到廣東腔就不再搜尋電臺,他知道劉校長上場了,大家洗耳恭聽。
教育本來就是為學生進入社會做準備的。在21世紀,一個學生如果沒有快速正確的表達能力是無法跟別人競爭的。但是我們目前的教育并沒有做到這一點。新加坡現(xiàn)在正極力提升他們國民的中文能力,因為他們看到25年后華人市場將占世界市場的一半,亞洲在世界貿(mào)易中將有舉足輕重的重要性,因此提供200萬元獎學金鼓勵學生學中文。
21世紀的競爭是如此激烈,各個國家都看到了競爭的本錢是腦力(人才),而不再是19世紀的自然資源。因為科技整合的結(jié)果使知識進步得非?欤瑐鹘y(tǒng)建構(gòu)知識的方法已不符社會競爭的要求,F(xiàn)代人必須有快速瀏覽的能力,在網(wǎng)絡(luò)上搜尋自己所需的知識,下載下來應用。因此,廣泛的背景知識就很重要,它能幫助你判斷哪些知識與你現(xiàn)在的主題有關(guān),哪些可以跳過;快速地閱讀、重點地吸收更是生存的本錢。培養(yǎng)孩子的閱讀習慣,就是讓他擁有一輩子的好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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