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日和3日，天明老師舉辦了兩天的手工活動。第一天手工內(nèi)容是為幼兒園做布口袋和娃娃用的小被子。參加者，最高峰達到25位，還不包括孩子的人數(shù)�；叵肴ツ�9月天明老師在我們園辦的手工活動，外面來參加的人僅僅兩位，真的是今非昔比。第二天，一對美國夫妻帶著兩個可愛的女兒來參加我們的活動，他們很喜歡華德福教育，可惜住的地方離我們園實在太遠了，出租車要開45分鐘，否則一定會把孩子送過來。第二天我們用毛線做娃娃。
參加我們活動年齡最小的孩子才1歲2個月，她的媽媽第二天打電話告訴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孩子變得更加開心、活躍了。我想如果我們園真的有那么神奇的效果，可能是因為，每一位來參加活動的人都有一顆善良的心，都帶來美好的愿望，置身其中的孩子被感染了。
我問天明老師為什么華德福幼兒園要求老師為孩子做玩具？她說除了讓孩子看到一件玩具是怎樣一步步完成的外，孩子對老師親手做的玩具感到特別親切，孩子從中還能學到如何使用自己的雙手去創(chuàng)造所需要的東西，而不是依賴金錢或向父母索要。這個假期，至今我已經(jīng)花了16個小時為幼兒園的孩子們織了四個小包。
Freya說在幼兒園里，老師做玩具還能給孩子樹立榜樣，無論一件事情是喜歡做還是不喜歡，都必須堅持下去，直到完成�，F(xiàn)代社會，有些人過于隨心所欲，高興起來，就做做某件事情，不高興了就放棄。這不是對待工作和學習的良好態(tài)度。在未來的生活中，我們必須培養(yǎng)做事情的意志力。
兩年前我在英國讀到一篇文章——《玩具的暴政》，文章對商業(yè)化的玩具進行了猛烈抨擊，我復印了一份珍藏至今。天明老師走后，我節(jié)選翻譯如下：
圣誕節(jié)，是美好的季節(jié)，也是暴政的季節(jié)。它是孩子們勒索父母購買各種各樣玩具的時候。玩具就像毒品，人為地刺激孩子的意識。它們使孩子上癮。孩子對玩具的需求永無止境。并且，就像毒品一樣，它們把我們的孩子變成生性怪僻、貪得無厭的消費者，這樣的消費者永遠追求最新的時尚，他們的想象力和健康快樂遭到摧毀。
因此，千萬不要給小家伙買玩具。包裝一個大的空紙盒子，看看孩子能用它玩出什么花樣。去年我就是這么做的，它變成了一艘船，航行在客廳地毯的海洋上。不幸的是，這么做可能使你成為本世紀最不受歡迎的家長。孩子被電視廣告俘獲，變成了一定要滿足愿望的小魔鬼。當廣告轉變?yōu)橥g人的群體壓力，這種欲望使孩子對玩具的數(shù)量、精致程度、價格極其敏感。如果孩子得到的圣誕禮物是一個空紙盒，即使讓他們玩上了數(shù)個小時，在學校的操場上他們怎么能抬得起頭來？孩子和家長拿不出最新的時尚玩具，感到不安和孤立。因而，家長和孩子一樣，也被玩具的暴政控制。
今天，玩具的設計者有意把孩子們置于富裕社會中的支配角色：消費。現(xiàn)代玩具的作用是把孩子變成愚蠢的消費者、肆無忌憚的未來購物者。玩具反復灌輸?shù)氖菑氐椎奈镔|主義的對欲望和滿足、娛樂和快樂的理解。怎樣把爸爸媽媽收入的相當一部分錢用于購買玩具，成為孩子們的任務。
從“嬰兒第一個玩具”，到初學走路的孩子、幼兒、小學生、青少年和成人的玩具，有一種連續(xù)性和平穩(wěn)變化。每一種玩具，每一步驟都是精心的市場設計，要求你亦步亦趨地購買。一旦你買了一個芭比娃娃，你要買幾個衣柜，別忘了還要買她的男朋友凱恩。玩電腦游戲需要一臺電腦、軟件，然后是買幾個或更多的游戲，還要買新版本的游戲等等。孩子和成年人都被拴在一個反應圈(feedback loop)里，他們的想法和感受是要買越來越多的玩具——玩具和玩幾乎沒有什么關系，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占有。
玩具還嚴重地限制了孩子的想象力。絕大多數(shù)的現(xiàn)代玩具只有一種作用。如，Teletubby是住在Teletubby的一個人。Batman是住在Gotham城的人，他生活中的一切細節(jié)都是預先設計好的，沒有給想象力留下任何的余地。娃娃不再僅僅是娃娃，過去小女孩用柔和的、沒有表情的、普通的東西創(chuàng)造出無數(shù)的想象中的人物——如今的娃娃不是玩具，而是概念，你不可能在常規(guī)的意義上運用你的想象力來創(chuàng)造一個世界，因為這個世界已經(jīng)為你制造好了：所有的細節(jié)已經(jīng)具備。孩子沒有什么可做的，只能跟隨設計好的概念的框框(conceptual gr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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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制孩子想象的界限不是抽象的。玩具制造商總是在推行某種世界觀，那些基于電影的玩具宣傳好萊塢的世界觀，游戲網(wǎng)站和其他的電腦玩具在鼓勵西方中產(chǎn)階級的電腦文化。想一想芭比娃娃傳遞出的信息，只有你看起來像是芭比娃娃那樣的小女孩，你才能和凱恩結婚，從此幸福地生活。理所當然，男孩長大后，他期待每一位遇到的女孩都有芭比娃娃似的體形和順從。男孩的玩具最能反應出他們的性別——他們絕大多數(shù)的玩具建立在這樣的觀點上，戰(zhàn)爭、傷害、毀滅和統(tǒng)治是世界上的一切。
“成為宇宙中的主人”，支配是所有電子玩具的基本要素。要獲勝、“得分”，你累計得了多少分——每一個電腦游戲都有分數(shù)的累計。你和每一位玩這個游戲的人都是對手。所有的生活變成了一場競賽。支配是游戲的名稱，友誼或同情是不合法的。
我認為，在童年的射擊、踢、刺、兇殺、毆打和青少年時期玩戰(zhàn)爭游戲與侵略能力之間有著直接的關聯(lián)。成年后，這樣的人無法控制自己的憤怒，是個粗暴無禮的人。
玩耍是一種創(chuàng)造的機會，當玩具為富有想象的創(chuàng)造留下最大空間的時候，玩具在玩耍中能發(fā)揮最好的作用。創(chuàng)造力會使人們對于未來持開放的心態(tài)。當玩具出自手工制作，它們來自人手的造型和勞動。自然，這樣的玩具具有人性的尺寸。用簡單的材料做玩具，如木頭、泥土和紙張，給孩子們的想象力提供了最大的靈活性，在游戲中可以盡情發(fā)揮各種用途。它們是抵制機械世界觀的一種方式。手工玩具要求孩子的參與，很自然地鼓勵人際交往與合作。它們不僅以創(chuàng)造性和靈活性的方式幫助孩子成為社會成員，也幫助孩子以無數(shù)種想象的方式思考未來。孩子眼中的未來充滿著各種可能：這個世界不必像成人塑造的那樣。世界可以改善，可以成為一個更好的地方。
華德福幼兒園手工做的娃娃具有簡單、樸素的特征，這不僅指材料是天然物品，而且造型極其簡單，就像還沒有完成似的。娃娃的臉上通常沒有具體的眼睛、鼻子、嘴巴，沒有任何表情�？烧沁@樣的娃娃才能給孩子們的想象留下充分的空間。隨著娃娃在游戲中扮演的角色不同，娃娃可以是不同性格和年齡的人，可以有著不同的表情，孩子會把自己的想象投射在娃娃身上。如果給孩子一個逼真的娃娃，眼睛、鼻子、嘴巴、眉毛，以至表情都被精心設計好了，娃娃永遠只有一個樣子，孩子的想象力沒有發(fā)揮的余地。斯坦納早在80年前就說過：“大家今日經(jīng)常買給孩子玩的所謂‘美麗的洋娃娃’，這些洋娃娃有極完美的臉龐、粉紅的雙頰、躺下來會自動閉上的眼睛、真的頭發(fā)，真是講也講不完！但這些都傷害了兒童的幻想力，因為這些產(chǎn)品已經(jīng)沒有任何想象的空間了，兒童完全無法享受想象的快樂。而如果你的洋娃娃是用手帕或毛巾做的，只點兩個黑點表示眼睛，再點一點表示嘴巴，有兩只也許似是而非的手臂，則兒童便可大大地運用他的想象力加之于這個洋娃娃之上。對兒童而言，玩具最好是能給他們機會盡量發(fā)揮想象力的玩具。”(選自《童年的王國》，斯坦納著，潘定凱譯)或者說精美的、機器制造的娃娃是僵硬的、固化的娃娃，所謂的最“漂亮”，其實最丑陋，最沒有藝術性，它窒息了孩子的想象力。
華德福幼兒園常見的玩具還有石頭、核桃、樹干上鋸下的圓木頭、樹枝，有海邊的貝殼，有用于服裝或蓋房子的長條絲綢或棉布，有毛線織的長條帶子，小竹筐或籃子等等。
在英國，老師埃瑞卡教我們縫針線包，華德福學校的老師必須具備的基本功之一是做針線。埃瑞卡要求我們每人用的線長不過手臂，以免失去控制扎到孩子。她還要求我們做針線時不要站立，不要弓背低頭，應全身放松，上身保持微微挺直，讓孩子們能看見老師在做什么。當老師幫助孩子做手工時，還要注意觀察孩子的個性特點，他們的個性會從動作和作品中流露出來。留學期間，我做針線急急忙忙，第一個做完，和別的同學相比，針腳太大、不均勻。對待一件事的態(tài)度可以從這件事的結果看出來。我問45歲的日本同學橫山是否做過針線活，她說沒有。她記得小時候媽媽做針線活，但她從沒為自己或女兒做過。
今年春節(jié)我第一次在家里貼窗花、在門上貼對聯(lián)和倒過來的“福”。我成長的家庭深受西方文化的影響，逢年過節(jié)，家里從來不會張紅貼彩。受到家庭的影響，我覺得對聯(lián)、窗花、放鞭炮、過年的習俗都土里土氣的，不屑一顧。關于“年怪”的故事，我是到了英國才第一次得知。即使回國后，認識到節(jié)日對保留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性，但還沒有觸及我的日常生活。只有今年的春節(jié)，我突然感到渴望貼窗花、對聯(lián)，用紅色來裝扮自己的家。我想是通過給孩子們過節(jié)，改變了我，激發(fā)出我潛藏深處的“中國魂”。
參加手工活動的一位家長說，竟然由一位外國人來教我們怎樣做手工，真是臉上蒙羞。中國有著那么多優(yōu)秀的傳統(tǒng)手工，可惜的是我們竟然遺忘了。我們甚至沒有想到自己可以為孩子做玩具。我期待有一天，我們可以做出有中國特色的玩具，也可以教外國人怎么做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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