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漢書?列傳?馮岑賈列傳原文

馮異　岑彭　賈復(fù)

馮異字公孫，潁川父城人也。好讀書，能《左氏春秋》、《孫子兵法》。

漢兵起，異以郡掾監(jiān)五縣，與父城長苗萌共城守，為王莽拒漢。光武略地潁川，攻父城不下，屯兵巾車鄉(xiāng)。異間出行屬縣，為漢兵所執(zhí)。時異從兄孝及同郡丁?、呂晏，并從光武，因共薦異，得召見。異曰：“異一夫之用，不足為強弱。有老母在城中，愿歸據(jù)五城，以效功報德�！惫馕湓唬骸吧�。”異歸，謂苗萌曰：“今諸將皆壯士屈起，多暴橫，獨有劉將軍所到不虜掠。觀其言語舉止，非庸人也，可以歸身。”苗萌曰：“死生同命，敬從子計�！惫馕淠线�宛，更始諸將攻父城者前后十余輩，異堅守不下；及光武為司隸校尉，道經(jīng)父城，異等即開門奉牛、酒迎。光武署異為主簿，苗萌為從事。異因薦邑子銚期、叔壽、段建、左隆等，光武皆以為椽史，以至洛陽。

更始數(shù)欲遣光武徇河北，諸將皆以為不可。是時，左丞相曹竟子詡為尚書，父子用事，異勸光武厚結(jié)納之。及度河北，詡有力焉。

自伯升之敗，光武不敢顯其悲戚，每獨居，輒不御酒肉，枕席有涕泣處。異獨叩頭寬譬哀情。光武止之曰：“卿勿妄言。”異復(fù)因間進說曰：“天下同苦王氏，思漢久矣。今更始諸將從橫暴虐，所至虜掠，百姓失望，無所依載。今公專命方面，施行恩德。夫有桀、紂之亂，乃見湯、武之功；人久饑渴，是為充飽。宜急分遣官屬，徇行郡縣，理冤結(jié)，布惠澤。”光武納之。至邯鄲，遣異與銚期乘傳撫循屬縣，錄囚徒，存鰥寡，亡命自詣?wù)叱�其罪，陰條二千石長吏同心及不附者上之。

及王郎起，光武自薊東南馳，晨夜草舍，至饒陽無蔞亭。時天寒烈，眾皆饑疲，異上豆粥。明旦，光武謂諸將曰：“昨得公孫豆粥，饑寒俱解”及至南宮，遇大風雨，光武引車入道傍空舍，異抱薪，鄧禹熱火，光武對灶燎衣。異復(fù)進麥飯菟肩。因復(fù)度C664沱河至信都，使異別收河間兵。還，拜偏將軍。從破王郎，封應(yīng)侯。

異為人謙退不伐，行與諸將相逢，輒引車避道。進止皆有表識，軍中號為整齊。每所止舍，諸將并坐論功，異常獨屏樹下，軍中號曰“大樹將軍”。及破邯鄲，乃更部分諸將，各有配隸。軍士皆言愿屬大樹將軍，光武以此多之。別擊破鐵脛于北平，又降匈奴于林B230頓王，因從平河北。

時，更始遣舞陰王李軼、廩丘王田立、大司馬朱鮪、白虎公陳僑將兵號三十萬，與河南太守武勃共守洛陽。光武將北徇燕、趙，以魏郡、河內(nèi)獨不逢兵，而城邑宗，倉廩實，乃拜寇恂為河內(nèi)太守，異為孟津?qū)④姡�統(tǒng)二郡軍河上，與恂合執(zhí)，以拒朱鮪等。

異乃遺李軼書曰：“愚聞明鏡所以照形，往事所以知今。昔微子去殷而入周，項伯畔楚而歸漢。周勃迎代王而黜少帝，霍光尊孝宣而廢昌邑。彼皆畏天知命，睹存亡之符，見廢興之事，故能成功于一時，垂業(yè)于萬世也。茍令長安尚可扶助，延期歲月，疏不間親，遠不逾近，季文豈能居一隅哉？今長安壞亂，赤眉臨郊，王侯構(gòu)難。大臣乖離，綱紀已絕，四方分崩，異姓并起，是故蕭王跋涉霜雪，經(jīng)營河北。方今英俟云集，百姓風靡，雖?歧慕周，不足以喻。季文誠能覺悟成敗，亟定大計，論功古人，轉(zhuǎn)禍為福，在此時矣。如猛將長驅(qū)，嚴兵圍城，雖有悔恨，亦無及已。”

初，軼與光武首結(jié)謀約，加相親愛，及更始立，反共陷伯升。雖知長安已危，欲降又不自安。乃報異書曰：“軼本與蕭王首謀造漢，結(jié)死生之約，同榮枯之計。今軼守洛陽，將軍鎮(zhèn)孟津，俱據(jù)機軸，千載一會，思成斷金。惟深達蕭王，愿進愚策，以佐國安人。”軼自通書之后，不復(fù)與異爭鋒，故異因此得北攻天井關(guān)，拔上黨兩城，又南下河南成皋已東十三縣，及諸屯集，皆平之，降者十余萬。武勃將萬余人攻諸畔者，異引軍度河，與勃戰(zhàn)于士鄉(xiāng)下，大破斬勃，獲首五千余級，軼又閉門不救。異見其信效，具以奏聞。光武故宣露軼書，令朱鮪知之。鮪怒，遂使人刺殺軼。由是城中乖離，多有降者。鮪乃遣討難將軍蘇茂將數(shù)萬人攻溫，鮪自將數(shù)萬人攻平陰以綴異。異遣校尉護軍將兵，與寇恂合擊茂，破之。異因度河擊鮪，鮪走；異追至洛陽，環(huán)城一匝而歸。

移檄上伏，諸將皆入賀，并勸光武即帝位。光武乃召異詣?，問四方動靜。異曰：“三王反畔，更始敗亡，天下無主，宗廟之憂，在于大王。宜從眾議，上為社稷，下為百姓�！惫馕湓唬骸拔易蛞箟舫顺帻埳咸�，覺悟，心中動悸”異因下席再拜賀曰：“此天命發(fā)于精神。心中動悸，大王重慎之性也。”異遂與諸將軍議上尊號。

建武二年春，定封異陽夏侯。引擊陽翟賊嚴終、趙根，破之。詔異歸家上冢，使太中大夫赍牛、酒，令二百里內(nèi)太守、都尉已下及宗族會焉。

時，赤眉、延岑暴亂三輔，郡縣大姓各擁兵眾，大司徒鄧禹不能定，乃遣異代禹討之。車駕送至河南，賜以乘輿七尺具劍。敕異曰：“三輔遭王莽、更始之亂，重以赤眉、延岑之酷，元元涂炭，無所依訴。今之征伐，非必略地屠城，要在平定安集之耳。諸將非不健斗，然好虜掠。卿本能御吏士，念自修敕，無為郡縣所苦。”異頓首受命，引而西，所至皆布威信。弘農(nóng)群盜稱將軍者十余輩，皆率眾降異。

異與赤眉遇于華陰，相拒六十余日，戰(zhàn)數(shù)十合，降其將劉始、王宣等五千余人。三年春，遣使者即拜異為征西大將軍。會鄧禹率車騎將軍鄧弘等引歸，與異相遇，禹、弘要異共攻赤眉。異曰：“異與賊相拒且數(shù)十日，雖屢獲雄將，余眾尚多，可稍以恩信傾誘，難卒用兵破也。上今使諸將屯黽池要其東，而異擊其西，一舉取之，此萬成計也�！庇�、弘不從。弘遂大戰(zhàn)移日，赤眉陽敗，棄輜重走。車皆載土，以豆覆其上，兵士饑，爭取之。赤眉引還擊弘，弘軍潰亂。異與禹合兵救之，赤眉小卻。異以士卒饑倦，可且休，禹不聽，復(fù)戰(zhàn)，大為所敗，死傷者三千余人。禹得脫歸宜陽。異棄馬步走上回?阪，與麾下數(shù)人歸營。復(fù)堅壁，收其散卒，招集諸營保數(shù)萬人，與賊約期會戰(zhàn)。使壯士變服與赤眉同，伏于道側(cè)。旦日，赤眉使萬人攻異前部，異裁出兵以救之。賊見勢弱，遂悉眾攻異，異乃縱兵大戰(zhàn)。日昃，賊氣衰，伏兵卒起，衣服相亂，赤眉不復(fù)識別，眾遂驚潰。追擊，大破于崤底，降男女八萬人。余眾尚十余萬，東走宜陽降。璽書勞異曰：“赤眉破平，士吏勞苦，始雖垂翅回?，終能奮翼黽池，可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方論功賞，以答大勛�！�

時，赤眉雖降，眾寇猶盛：延岑據(jù)藍田，王歆據(jù)下?，芳丹據(jù)新豐，蔣震據(jù)霸陵，張邯據(jù)長安，公孫守據(jù)長陵，楊周據(jù)谷口，呂鮪據(jù)陳倉，角閎據(jù)?，駱延據(jù)E44B748，任良據(jù)?，汝章?lián)�槐里，各稱將軍，擁兵多者萬余，少者數(shù)千人，轉(zhuǎn)相攻擊。異且戰(zhàn)且行，屯軍上林苑中。延岑既破赤眉，自稱武安王，拜置牧守，欲據(jù)關(guān)中，引張邯、任良共攻異。異擊破之，斬首千余級，諸營保守附岑者皆來降歸異。岑走攻析，異遣復(fù)漢將軍鄧曄、輔漢將軍于匡要擊岑，大破之，隆其將蘇臣等八千余人。岑遂自武關(guān)走南陽。

時，百姓饑餓，人相食，黃金一斤易豆五升。道路斷隔，委輸不至，軍士委以果實為糧。詔拜南陽趙匡為右扶風，將兵助異，并送縑谷，軍中皆稱萬歲。異兵食漸盛，乃稍誅擊豪杰不從令者，褒賞降附有功勞者，悉遣其渠帥詣京師，散其眾歸本業(yè)。威行關(guān)中，惟呂鮪、張邯、蔣震遣使降蜀，其余悉平。

明年，公孫述遣將程焉，將數(shù)萬人就呂鮪出屯陳倉。異與趙匡迎擊，大破之，焉退走漢川。異追戰(zhàn)于箕谷，復(fù)破之，還擊破呂鮪，營保降者甚眾。其后蜀復(fù)數(shù)遣將間出，異輒摧挫之。懷來百姓，申理枉結(jié)，出入三歲，上林成都。

異自以久在外，不自安，上書思慕闕廷，愿親帷幄，帝不許。后人有章言異專制關(guān)中，斬長安令，威權(quán)至重，百姓歸心，號為“咸陽王”。帝使以章示異。異惶懼，上書謝曰：“臣本諸生，遭遇受命之會，充備行伍，過蒙恩私，位大將，爵通侯，受任方面，以立微功，皆自國家謀慮，愚臣無所能及。臣伏自思惟：以詔敕戰(zhàn)攻，每輒如意；時以私心斷決，未嘗不有悔。國家獨見之明，久而益遠，乃知‘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當兵革始起，擾攘之時，豪杰競逐，迷惑千數(shù)。臣以遭遇，托身圣明，在傾�；煜�之中，尚不敢過差，而況天下平定，上尊下卑，而臣爵位所蒙，巍巍不測乎？誠冀以謹敕，遂自終始。見所示臣章，戰(zhàn)栗怖懼。伏念明主知臣愚性，固敢因緣自陳�！痹t報曰：“將軍之于國家，義為君臣，恩猶父子。何嫌何疑，而有懼意？”

六年春，異朝京師。引見，帝謂公卿曰：“是我起兵時主簿也。為吾披荊棘，定關(guān)中�！奔攘T，使中黃門賜以珍寶、衣服、錢、帛。詔曰：“倉卒無蔞亭豆粥，C664沱河麥飯，厚意久不報�！碑惢�首謝曰：“臣聞管仲謂桓公曰：‘愿君無忘射鉤，臣無忘檻車�！�齊國賴之。臣今亦愿國家無忘河北之難，小臣不敢忘巾車之恩�！焙髷�(shù)引宴見，定議圖蜀，留十余日，令異妻子隨異還西。

夏，遣諸將上隴，為隗囂所敗，乃詔異軍?邑。未及至，隗囂乘勝使其將王元、行巡將二萬余人下隴，因分遣巡取?邑。異即馳兵，欲先據(jù)之。諸將皆曰：“虜兵盛而新乘勝，不可與爭，宜止軍便地，徐思方略�！碑愒唬骸疤敱�臨境，忸?小利，遂欲深入。若得?邑，三輔動搖，是吾憂也。夫‘攻者不足，守者有余’。今先據(jù)城，以逸待勞，非所以爭也。”潛往閉城，偃旗鼓。行巡不足，馳赴之。異乘其不意。卒擊鼓建旗而出。巡軍驚亂奔走，追擊數(shù)十里，大破之。祭遵亦破王元于?。于是北地諸豪長耿定等，悉畔隗囂降。異上書言狀，不敢自伐。諸將或欲分其功，帝患之。乃下璽書曰：“制詔大司馬，虎牙、建威、漢忠、捕虜、武威將軍：虜兵猥下，三輔驚恐。?邑危亡，在于旦夕。北地營保，按兵觀望。今偏城獲全，虜兵挫折，使耿定之屬，復(fù)念君臣之義。征西功若丘山，猶自以為不足。孟之反奔而殿，亦何異哉？今遣太中大夫賜征西吏士死傷者醫(yī)藥、棺斂，大司馬已下親吊死問疾，以崇謙讓�！庇谑鞘巩愡M軍義渠，并領(lǐng)北地太守事。

青山胡率萬余人降異。異又擊盧芳將賈覽、匈奴??日逐王，破之。上郡、安定皆降，異復(fù)領(lǐng)安定太守事。九年春，祭遵卒，詔異守征虜將軍，并將其營。及隗囂死，其將王元、周宗等復(fù)立囂子純，猶總兵據(jù)冀，公孫述遣將趙匡等救之，帝復(fù)令異行天水太守事。攻匡等且一年，皆斬之。諸將共攻冀，不能拔，欲且還休兵，異固持不動，常為眾軍鋒。

明年夏，與諸將攻落門，未拔，病發(fā)，薨于軍，謚曰節(jié)侯。

長子彰嗣。明年，帝思異功，復(fù)封彰弟?為析鄉(xiāng)侯。十三年，更封彰東緡侯，食三縣。永平中，徙封平鄉(xiāng)侯。彰卒，子普嗣，有罪，國除。

永初六年，安帝下詔曰：“夫仁不遺親，義不忘勞，興滅繼絕，善善及子孫，古之典也。昔我光武受命中興，恢弘圣緒，橫被四表，昭假上下，光耀萬世，祉祚流衍，垂于罔極。予末小子，夙夜永思，追惟勛烈，披圖案籍，建武元功二十八將，佐命虎臣，讖記有征。蓋蕭、曹紹封，傳繼于今；況此未遠，而或至乏祀，朕其愍之。其條二十八將無嗣絕世，若犯罪奪國，其子孫應(yīng)當統(tǒng)后者，分別署狀上。將及景風，章敘舊德，顯茲遺功焉�！庇谑墙B封普子晨為平鄉(xiāng)侯。明年，二十八將絕國者，皆紹封焉。

岑彭字君然，南陽棘陽人也。王莽時，守本縣長。漢兵起，攻拔棘陽，彭將家屬奔前隊大夫甄阜。阜怒彭不能固守，拘彭母妻，令效功自襯。彭將賓客戰(zhàn)斗甚力。及甄阜死，彭被創(chuàng)，亡歸宛，與前隊貳嚴說共城守。漢兵攻之數(shù)月，城中糧盡，人相食，彭乃與說舉城降。

諸將欲誅之，大司徒伯升曰：“彭，郡之大吏，執(zhí)心堅守，是其節(jié)也。今舉大事，當表義士，不如封之，以勸其后�！备�始乃封彭為歸德侯，令屬伯升。及伯升遇害，彭復(fù)為大司馬朱鮪校尉，從鮪擊王莽楊州牧李圣，殺之，定淮陽城。鮪薦彭為淮陽都尉。更始遣立威王張B42與將軍徭?zhèn)ユ?zhèn)淮陽。偉反，擊走B42。彭引兵攻偉，破之。遷潁川太守。

會舂陵劉茂起兵，略下潁川，彭不得之官，乃與麾下數(shù)百人從河內(nèi)太守邑人韓歆。會光武徇河內(nèi)，歆議欲城守，彭止不聽。既而光武至懷，歆迫急迎降。光武知其謀，大怒，收歆置鼓下，將斬之。召見彭，彭因進說曰：“今赤眉入關(guān)，更始危殆，權(quán)臣放縱，矯稱詔制，道路阻塞，四方蜂起，群雄競逐，百姓無所歸命。竊聞大王平河北，開王業(yè)，此誠皇天?漢，士人之福也。彭幸蒙司徒公所見全濟，未有報德，旋被禍難，永恨于心。今復(fù)遭遇，愿出身自效。”光武深接納之。彭因言韓歆南陽大人，可以為用。乃貰歆，以為鄧禹軍師。

更始大將軍呂植將兵屯淇園，彭說降之，于是拜彭為刺奸大將軍，使督察眾營，授以常所持節(jié)，從平河北。光武即位，拜彭廷尉，歸德侯如故，行大將軍事。與大司馬吳漢，大司空王梁，建義大將軍朱?，右將軍萬?，執(zhí)金吾賈復(fù)，驍騎將軍劉植，楊化將軍堅鐔，積射將軍侯進，偏將軍馮異、祭遵、王霸等，圍洛陽數(shù)月。朱鮪等堅守不肯下。帝以彭嘗為鮪校尉，令往說之。鮪在城上，彭在城下，相勞苦歡語如平生。彭因曰：“彭往者得執(zhí)鞭侍從，蒙薦舉拔擢，常思有以報恩。今赤眉已得長安，更始為三王所反，皇帝受命，平定燕、趙，盡有幽、冀之地，百姓歸心，賢俊云集，親率大兵，來攻洛陽。天下之事，逝其去矣。公雖嬰城固守，將何待乎？”鮪曰：“大司徒被害時，鮪與其謀，又諫更始無遣蕭王北伐，誠自知罪深。”彭還，具言于帝。帝曰：“夫建大事者，不忌小怨。鮪今若降，官爵可保，況誅罰乎？河水在此，吾不食言�！迸韽�(fù)往告鮪，鮪從城上下索曰：“必信，可乘此上�！迸砣に饔�上。鮪見其誠，即許降。后五日，鮪將輕騎詣彭。顧敕諸部將曰：“堅守待我。我若不還，諸君徑將大兵上?轅，歸郾王�！蹦嗣婵`，與彭俱詣河陽。帝即解其縛，召見之，復(fù)令彭夜送鮪歸城。明旦，悉其眾出降，拜鮪為平狄將軍，封扶溝侯。鮪，淮陽人，后為少府，傳封累代。

建武二年，使彭擊荊州，下ED77、葉等十余城。是時，南方尤亂。南郡人秦豐據(jù)黎丘，自稱楚黎王，略十有二縣；董讠斤起堵鄉(xiāng)；許邯起杏；又，更始諸將各擁兵據(jù)南陽諸城。帝遣吳漢伐之，漢軍所過多侵暴。時，破虜將軍鄧奉謁歸新野，怒吳漢掠其鄉(xiāng)里，遂反，擊破漢軍，獲其輜重，屯據(jù)?陽，與諸賊合從。秋，彭破杏，降許邯，遷征南大將軍。復(fù)遣朱?、賈復(fù)及建威大將軍耿?，漢忠將軍王常，武威將軍郭守，越騎將軍劉宏，偏將軍劉嘉、耿植等，與彭并力討鄧奉。先擊堵鄉(xiāng)，而奉將萬余人救董?。?、奉皆南陽精兵，彭等攻之，連月不克。三年夏，帝自將南征，至葉，董讠斤別將將數(shù)千人遮首，車騎不可得前。彭奔擊，大破之。帝至堵陽，鄧奉夜逃歸?陽，董讠斤降。彭復(fù)與耿?、賈復(fù)及積弩將軍傅俊、騎都尉臧宮等從追鄧奉于小長安，帝率諸將親戰(zhàn)，大破之。奉迫急，乃降。帝憐奉舊功臣，且釁起吳漢，欲全宥之。彭與耿?諫曰：“鄧奉背恩反逆，暴師經(jīng)年，致賈復(fù)傷痍，朱?見獲。陛下既至，不知悔善，而親在行陳，兵敗乃降。若不誅奉，無以懲惡。”于是斬之。奉者，西華侯鄧晨之兄子也。

車駕引還，令彭率傅俊、臧宮、劉宏等三萬余人南擊秦豐，拔黃郵，豐與其大將蔡宏拒彭等于鄧，數(shù)月不得進。帝怪以讓彭，彭懼，于是夜勒兵馬，申令軍中，使明旦西擊山都。乃緩所獲虜，令得逃亡，歸以告豐，豐即采其軍西邀彭。彭乃潛兵度沔水，擊其將張楊于阿頭山，大破之。從川谷間伐木開道，直襲黎丘，擊破諸屯兵。豐聞大驚，馳歸救之。彭與諸將依東山為營，豐與蔡宏夜攻鼓，彭豫為之備，出兵逆擊之，豐敗走，追斬蔡宏。更封彭為舞陰侯。

秦豐相趙京舉宜城降，拜為成漢將軍，與彭共圍豐于黎丘。時田戎擁眾夷陵，聞秦豐被圍，懼大兵方至，欲降。而妻兄辛臣諫戎曰：“今四方豪杰各據(jù)郡國，洛陽地如掌耳，不如按甲以觀其變�！比衷唬骸耙郧赝踔畯�，猶為征南所圍，豈況吾邪？降計決矣。”四年春，戎乃留辛臣守夷陵，自將兵沿江溯沔止黎丘，刻期日當降，而辛臣于后盜戎珍寶，從間道先降于彭，而以書招戎。戎疑必賣己，遂不敢降，百反與秦豐合，彭出兵攻戎，數(shù)月，大破之，其大將伍公詣彭降，戎亡歸夷陵。帝幸黎丘勞軍，封彭吏士有功者百余人。彭攻秦豐三歲，斬首九萬余級，豐余兵裁千人，又城中食且盡。帝以豐轉(zhuǎn)弱，令朱?代彭守之，使彭與傅俊南擊田戎，大破之，遂拔夷陵，追至秭歸。戎與數(shù)十騎亡入蜀，盡獲其妻子士眾數(shù)萬人。

彭以將伐蜀漢，而夾川谷少，水險難漕運，留威虜將軍馮駿軍江州，都尉田鴻軍夷陵，領(lǐng)軍李玄軍夷道，自引兵還屯津鄉(xiāng)，當荊州要會，喻告諸蠻夷，降者奏封其君長。初，彭與交?牧鄧讓厚善，與讓書陳國家威德，又遣偏將軍屈充移檄江南，班行詔命。于是讓與江夏太守侯登、武陵太守王堂、長沙相韓福、桂陽太守張隆、零陵太守田翕、蒼梧太守杜穆、交恥太守錫光等，相率遣使貢獻，悉封為列侯�；蚯沧訉⒈�助彭征伐。于是江南之珍始流通焉。

六年冬，征彭詣京師，數(shù)召宴見，厚加賞賜。復(fù)南還津鄉(xiāng)，有詔過家上冢，大長稱以朔望問太夫人起居。

八年，彭引兵從車駕破天水，與吳漢圍隗囂于西域。時，公孫述將李育將兵救囂，守上?，帝留蓋延、聯(lián)B B32圍之，而車駕東歸。敕彭書曰：“兩城若下，便可將兵南擊蜀虜。人若不知足，既平隴，復(fù)望蜀。每一發(fā)兵，頭須為白�！迸硭燠展人�灌西城，城未沒丈余，囂將行巡、周宗將蜀救兵到，囂得出還冀。漢軍食盡，燒輜重，引兵下隴，延、?亦相隨而退。囂出兵尾擊諸營，彭殿為后拒，故諸將能全師東歸。彭還津鄉(xiāng)。

九年，公孫述遣其將任滿、田戎、程?，將數(shù)萬人乘枋?下江關(guān)，擊破馮駿及田鴻、李玄等。遂拔夷道、夷陵，據(jù)荊門、虎牙。橫江水起浮橋、斗樓，立?柱絕水道，結(jié)營山上，以拒漢兵。彭數(shù)攻之，不利，于是裝直進樓船、冒突露橈數(shù)千艘。

十一年春，彭與吳漢及誅虜將軍劉隆、輔威將軍臧宮、驍騎將軍劉歆，發(fā)南陽、武陵、南郡兵，又發(fā)桂陽、零陵、長沙委輸棹卒，凡六萬余人，騎五千匹，皆會荊門。吳漢以三郡棹卒多費糧谷，欲罷之。彭以蜀兵盛，不可遣，上書言狀。帝報彭曰：“大司馬習用步騎，不曉水戰(zhàn)，荊門之事，一由征南公為重而已�！迸砟肆钴娭心脊ジ�橋，先登者上賞。于是偏將軍魯奇應(yīng)募而前。時天風狂急，奇船逆流而上，直沖浮橋，而?柱鉤不得去，奇等乘勢殊死戰(zhàn)，因飛炬焚之，風怒火盛，橋樓崩燒。彭復(fù)悉軍順風并進，所向無前。蜀兵大亂，溺死者數(shù)千人。斬任滿，生獲程?，而田戎亡保江州。彭上劉隆為南郡太守，自率臧宮、劉歆長驅(qū)入江關(guān)，令軍中無得虜掠。所以，百姓皆奉牛、酒迎勞。彭見諸耆老，為言大漢哀愍巴蜀久見虜役，故興師遠伐，以討有罪，為人除害。讓不受其牛、酒。百姓皆大喜悅，爭開門降。詔彭守益州牧，所下郡，輒行太守事。

彭到江州，以田戎食多，難卒拔，留馮駿守之，自引兵乘利直指墊江，攻破平曲，收其米數(shù)十萬石。公孫述使其將延岑、呂鮪、王元及其弟恢悉兵拒廣漢及資中，又遣將侯丹率二萬余人拒黃石。彭乃多張疑兵，使護軍楊翕與臧宮拒延岑等，自分兵浮江下還江州，溯都江而上，襲擊侯丹，大破之。因晨夜倍道兼行二千余里，徑拔武陽。使精騎馳廣都，去成都數(shù)十里，勢若風雨，所至皆奔散。初，述聞漢兵在平曲，故遣大兵逆之。及彭至武陽，繞出延岑軍后，蜀地震駭。述大驚，以杖擊地曰：“是何神也！”

彭所營地名彭亡，聞而惡之，欲徙，會日暮，蜀刺客詐為亡奴降，夜刺殺彭。

彭首破荊門，長驅(qū)武陽，持軍整齊，秋豪無犯。邛?王任貴聞彭威信，數(shù)千里遣使迎降。會彭已薨，帝盡以任貴所獻賜彭妻子，謚曰壯侯。蜀人憐之，為立廟武陽，歲時祠焉。

子遵嗣，徒封細陽侯。十三年，帝思彭功，復(fù)封遵弟淮為?陽侯。遵永平中為屯騎校尉。遵卒，子伉嗣。伉卒，子杞嗣，元初三年，坐事失國。建光元年，安帝復(fù)封杞細陽侯，順帝時為光祿勛。

杞卒，子熙嗣，尚安帝妹涅陽長公主。少為侍中、虎賁中郎將，朝廷多稱其能。遷魏郡太守，招聘隱逸，與參政事，無為而化。視事二年，輿人歌之曰：“我有枳棘，岑君伐之。我有蟊賊，岑君遏之。狗吠不驚，足下生DA3E。含哺鼓腹，焉知兇災(zāi)？我喜我生，獨丁斯時。美矣岑君，於戲休茲！”

熙卒，子福嗣，為黃門侍郎。

賈復(fù)字君文，南陽冠軍人也。少好學(xué)，習《尚書》。事舞陰李生，李生奇之，謂門人曰：“賈君之容貌志氣如此，而勤于學(xué)，將相之器也�！蓖趺�末，為縣掾，迎鹽河?xùn)|，會遇盜賊，等比十余人皆放散其鹽，復(fù)獨完以還縣，縣中稱其信。

時，下江、新市兵起，復(fù)亦聚眾數(shù)百人于羽山，自號將軍。更始立，乃將其眾歸漢中王劉嘉，以為校尉。復(fù)見更始政亂，諸將放縱，乃說嘉曰：“臣聞圖堯、舜之事而不能至者，湯、武是也；圖湯、武之事而不能至者，桓、文是也；圖桓、文之事而不能至者，六國是也；定六國之規(guī)，欲安守之而不能至者，亡六國是也。今漢室中興，大王以親戚為?輔，天下未定而安守所保，所保得無不可保乎？”嘉曰：“卿言大，非吾任也。大司馬劉公在河北，必能相施，第持我書往�！睆�(fù)遂辭嘉，受書北度河，及光武于柏人，因鄧禹得召見。光武奇之，禹亦稱有將帥節(jié)，于是署復(fù)破虜將軍督盜賊。復(fù)馬羸，光武解左驂以賜之。官屬以復(fù)后來而好陵折等輩，調(diào)補?尉，光武曰：“賈督有折沖千里之威，方任以職，勿得擅除�！�

光武至信都，以復(fù)為偏將軍。及拔邯鄲，遷都護將軍。從擊青犢于射犬，大戰(zhàn)至日中，賊陳堅不卻。光武傳召復(fù)曰：“吏士皆饑，可且朝飯�！睆�(fù)曰：“先破之，然后食耳！”于是被羽先登，所向皆靡，賊乃敗走。諸將咸服其勇。又北與五校戰(zhàn)于真定，大破之。復(fù)傷創(chuàng)甚。光武大驚曰：“我所以不令賈復(fù)別將者，為其輕敵也。果然，失吾名將。聞其婦有孕，生女邪，我子娶之，生男邪，我女嫁之，不令其憂妻子也�！睆�(fù)病尋愈，追及光武于薊，相見甚歡，大饗士卒，令復(fù)居前，擊?賊，破之。

光武即位，拜為執(zhí)金吾，封冠軍侯。先度河攻朱鮪于洛陽，與白虎公陳僑戰(zhàn)，連破降之。建武二年，益封穰、朝陽二縣。更始郾王尹尊及諸大將在南方未降者尚多，帝召諸將議兵事，未有言，沉吟久之，乃以檄叩地曰：“郾最強，宛為次，誰當擊之？”復(fù)率然對曰：“臣請擊郾�！钡坌υ唬骸皥�(zhí)金吾擊郾，吾復(fù)何憂！大司馬當擊B233”。遂遣復(fù)與騎都尉陰識、驍騎將軍劉植南度五社津擊郾，連破之。月余，尹尊降，盡定其地。引東擊更始淮陽太守暴汜，汜降，屬縣悉定。其秋，南擊召陵、新息，平定之。明年春，遷左將軍，別擊赤眉于新城、澠池間，連破之。與帝會宜陽，降赤眉。

復(fù)從征伐，未嘗喪敗，數(shù)與諸將潰圍解急，身被十二創(chuàng)。帝以復(fù)敢深入，希令遠征，而壯其勇節(jié)，常自從之，故復(fù)少方面之勛。諸將每論功自伐，復(fù)未嘗有言。帝輒曰：“賈君之功，我自知之�！�

十三年，定封膠東侯，食郁秩、壯武、下密、即墨、梃、觀陽，凡六縣。復(fù)知帝欲偃干戈，修文德，不欲功臣擁眾京師，乃與高密侯鄧禹并剽甲兵，敦儒學(xué)。帝深然之，遂罷左右將軍。復(fù)以列侯就第，加位特進。復(fù)為人剛毅方直，多大節(jié)。既還私第，闔門養(yǎng)威重。朱?等薦復(fù)宜為宰相，帝方以吏事責三公，故功臣并不用。是時，列侯惟高密、固始、膠東三侯與公卿參議國家大事，恩遇甚厚。三十一年卒，謚曰剛侯。

子忠嗣。忠卒，子敏嗣。建初元年，坐誣告母殺人。國除。肅宗更封復(fù)小子邯為膠東侯，邯弟宗為即墨侯，各一縣。邯卒，子育嗣。育卒，子長嗣。

宗字武孺，少有操行，多智略。初拜郎中，稍遷，建初中為朔方太守。舊內(nèi)郡徙人在邊者，率多貧弱，為居人所仆役，不得為吏。宗擢用其任職者，與邊吏參選，轉(zhuǎn)相監(jiān)司，以E74E發(fā)其奸，或以功次補長吏，故各愿盡死。匈奴畏之，不敢入塞。征為長水校尉。宗兼通儒術(shù)，每宴見，常使與少府丁鴻等論議于前。章和二年卒，朝廷愍惜焉。

子參嗣。參卒，子建嗣。元初元年，尚和帝女臨潁長公主。主兼食潁陰、許，合三縣，數(shù)萬戶。時鄧太后臨朝，光寵最盛，以建為侍中，順帝時為光祿勛。

論曰：中興將帥立功名者眾矣，惟岑彭、馮異建方面之號，自函谷以西，方城以南，兩將之功，實為大焉。若馮、賈之不伐，岑公之義信，乃足以感三軍而懷敵人，故能克成遠業(yè)，終全其慶也。昔高祖忌柏人之名，違之以全福；征南惡彭亡之地，留之以生災(zāi)。豈幾慮自有明惑，將期數(shù)使之然乎？

贊曰：陽夏師克，實在和德。膠東鹽吏，征南宛賊。奇鋒震敵，遠圖謀國。

后漢書?列傳?馮岑賈列傳翻譯

馮異、岑彭、賈復(fù)

◆馮異傳

馮異字公孫，潁川郡父城縣人。喜愛讀書，通曉《左氏春秋》、《孫子兵法》。漢兵興起時，馮異以郡掾身份監(jiān)五縣，與父城縣長苗萌共同守城，為王莽拒漢兵。

光武略地潁川，攻父城不下，屯兵巾東鄉(xiāng)。馮異微行屬縣，被漢兵捉住。當時馮異的堂兄馮孝及同郡人丁纟林、呂晏都跟從著光武，于是共同薦舉馮異，得到光武召見。馮異說：“我一個人的作用，不足以為強弱。有老母在城中，愿意回去占據(jù)五城，以效功報德�！惫馕湔f：“好�！瘪T異回去，對苗萌說“：現(xiàn)在各將領(lǐng)都是壯士崛起，多半暴虐專橫，只有劉將軍所到之處不虜掠�？此�的言語舉止，不是庸碌之人，可以向他歸順。”苗萌說：“我與你死生同命，恭敬地聽從你的意見。”光武南歸宛，更始諸將前后有十多人率部攻打父城，馮異都堅守不下；等到光武做了司隸校尉，路經(jīng)父城時，馮異等即開門奉獻牛酒迎接。光武令馮異暫為主籍，苗萌為從事。馮異于是就推薦同邑人銚期、叔壽、段建、左隆等，光武都以他們?yōu)檗蚴�，跟隨自己到洛陽。更始幾次想派遣光武攻取河北，諸將都以為不可。這時左丞相曹竟的兒子曹詡為尚書，父子當權(quán)，馮異勸光武好好與他們父子結(jié)納。后來過黃河北往，曹詡幫了大忙。自從光武兄伯升被更始殺害后，光武不敢表露出悲戚之情，常獨居，不進酒肉，枕席之上常有涕泣。馮異獨向光武叩頭寬心安慰哀情。光武阻止道“：你不要瞎說�！瘪T異因而再乘機對光武說“：天下同苦于王莽，思漢已久了�，F(xiàn)在更始諸將橫沖直闖暴虐平民，到哪里搶到哪里，百姓失望，不好擁戴誰。現(xiàn)主公可不經(jīng)請示而自行其事，施行恩德。有桀紂之亂，就見到商湯武王的功勞；人饑渴久了，容易充飽。應(yīng)當急切分遣官屬，審理釋放囚徒，撫養(yǎng)鰥寡，逃亡自首的免除其罪�！卑抵邪雅c二千石長吏同一條心及不附他的列上名冊呈給光武。等到王郎起，光武自薊縣向東南奔馳，日行夜宿，到了饒陽縣的無蔞亭。這時天氣寒烈，部眾都饑餓疲乏，馮異獻上豆粥。

第二天一早，光武對諸將說：“昨天得到馮異豆粥，饑寒都解除�！钡鹊搅四蠈m縣，遇到大風雨，光武把車引入道傍空舍，馮異抱著柴薪，鄧禹把柴薪燒燃，光武對灶烤著衣服。馮異再進麥飯菟肩。因而再渡過滹沱河到信都，拜馮異為偏將軍。從而破王郎，又封為應(yīng)侯。馮異為人謙退不自夸己功，在路上與諸將相逢，常常引車避道。進退都有標幟，軍中號為整齊。每次駐扎休息，諸將們坐在一起論功，馮異獨隱藏樹下，軍中稱他為“大樹將軍”。后來破了邯鄲，就更換了一部分將領(lǐng)，各有配屬。軍士都說愿分屬于大樹將軍，光武從此看重馮異。另擊破鐵脛于北平，又降匈奴于林?頓王，因跟從平定了河北。這時更始派遣舞陰王李軼、廩丘王田立、大司馬朱鮪、白虎公陳僑，統(tǒng)率兵馬號稱三十萬，與河南太守武勃共守洛陽。光武將要北征燕趙，以魏郡、河內(nèi)沒有兵事，城邑完整，倉廩充實，就拜寇恂為河內(nèi)太守，馮異為孟津?qū)④姡�統(tǒng)率二郡軍于黃河邊上，與寇恂合勢，以拒朱鮪等。馮異就致書李軼說“：我聽說明鏡是用來照形的，往事能用來說明今天的道理。

以前微子離開殷商而入周，項伯叛楚而歸漢，周勃迎代王而廢黜少帝，霍光尊孝宣而廢昌邑王劉賀。他們都是畏天知命，看到了存亡的征兆，見到了廢興的事實，所以能成功于一時，垂偉業(yè)于萬世哩！假如長安還可以扶助，延期歲月，疏不間親，遠不逾近，你李軼怎么會獨居一隅呢？現(xiàn)在長安壞亂，赤眉已臨近市郊，王侯們制造災(zāi)難，大臣們各懷去意，朝綱法紀已經(jīng)絕滅，四方分崩離析，異姓并起，所以光武不避艱苦，經(jīng)營河北�，F(xiàn)在英俊云集，百姓風靡，雖然像..、岐歸古公..父，也不足以比喻。你李軼如果能覺悟成敗，及時確定大計，也像微子項伯一樣論功成業(yè)，轉(zhuǎn)禍為福，就在此時了。如果等到猛將們長驅(qū)直入，嚴厲的兵眾把城圍了起來，雖然悔恨，也來不及了�！逼鸪�，李軼與光武首先結(jié)立謀約，加上相親相愛，等到更始即位，反而共同陷害伯升。

雖明知長安已經(jīng)很危險，想投降又感到不能自安。就回書馮異說“：我本來與光武首謀興漢事宜，結(jié)生死之約，同成敗之計�，F(xiàn)在我守洛陽，你鎮(zhèn)孟津，都據(jù)守要津，這是千載一時的機會，想成斷金之交。惟請深達光武，愿他進納我的策略，以佐國安民�！崩钶W自通書后，就不再與馮異廝殺，所以馮異因此得以北攻天井關(guān)，拔上黨兩城，又南下河南成皋以東十三縣，和所有屯聚，都平定了，投降的有十多萬。與武勃戰(zhàn)于士鄉(xiāng)下，大破并斬武勃，殺五千余人，李軼又閉門不救。馮異看到李軼守信用，就奏給光武。光武故意宣露李軼的書信，讓朱鮪知道。朱鮪怒，就派人把李軼刺殺了。由此城中人心離散，多有出城投降的。朱鮪就派遣討難將軍蘇茂率領(lǐng)數(shù)萬人攻溫，朱鮪自率數(shù)萬人攻平陽縣以連綴攻馮異。馮異派遣校尉護軍領(lǐng)兵，與寇恂合擊攻破蘇茂，馮異因而渡黃河擊朱鮪，朱鮪逃走；馮異追到洛陽，環(huán)城一周而回。移送檄文呈上文書，諸將都進來祝賀，并勸光武即帝位。

光武就召馮異回到高阝邑，詢問四方動靜。馮異說：“張..等三王反叛，更始敗亡，天下無主，社稷之憂，在大王身上。

應(yīng)當聽從眾人意見，上為社稷，下為百姓�！惫馕湔f：“我昨夜夢乘赤龍上天，醒來后，心中跳得很厲害。”馮異于是伏地再拜恭賀說“：這是天命在你精神上的感應(yīng)，心中跳動，是大王慎重的個性。”馮異就與諸將商定上尊號的問題。

建武二年(26)春，定封馮異為陽夏侯。馮異往擊陽翟賊嚴終、趙根，破賊。詔馮異回家上冢祭祀，使太中大夫帶著牛酒，令二百里以內(nèi)的太守、都尉以下及宗族參與祭會。這時赤眉、延岑暴虐擾亂三輔，郡縣大姓各擁兵眾，大司徒鄧禹不能平定，就派遣馮異代鄧禹討伐。光武送到河南，賜以車輿和七尺具劍。命令馮異說“：三輔遭了王莽和更始之亂，又加上受了赤眉、延岑的酷虐，平民百姓災(zāi)難困苦，沒有地方依靠申訴�，F(xiàn)在去征伐他們，不是略取土地或破城后屠殺城中軍民，而是要平定戰(zhàn)亂，安集百姓。諸將不是不善于戰(zhàn)斗，然而好搶劫虜掠。你是能駕馭吏士的，望你好好領(lǐng)會我的意旨，莫讓郡縣受苦�！瘪T異叩頭受命，引兵向西，所到之處都廣為傳播威信，弘農(nóng)群盜稱為將軍的有十多起，都率領(lǐng)部眾投降馮異。馮異與赤眉在華陰相遇，相拒六十多日，戰(zhàn)數(shù)十回合，赤眉將劉始、王宣等五千余人向馮異投降。

建武三年(27)春天，光武派使者即拜馮異為征西大將軍。恰逢鄧禹率車騎將軍鄧弘等引兵回來，與馮異相遇，鄧禹、鄧弘要馮異共攻赤眉。馮異說：“我與賊相拒已數(shù)十天，雖屢次獲其雄將，然余眾還很多，可慢慢以恩信來引誘他們，難以很快用兵攻破他們。今皇上使諸將駐扎在黽池以攔斷其東歸之路，而馮異攻擊其西部，一舉攻取，這是萬成之計。”鄧禹、鄧弘不從。鄧弘就與赤眉大戰(zhàn)多日，赤眉佯敗，拋棄輜重而逃。車上裝的是土，以豆子蓋在土上面，兵士餓了，爭相取豆為食。赤眉引兵返回攻擊鄧弘，鄧弘軍崩潰亂奔。馮異與鄧禹合兵相救，赤眉少退。馮異以為士卒饑餓疲倦，可暫休息，鄧禹不聽，再戰(zhàn)，為赤眉所大敗，死傷三千余人。鄧禹得以逃脫回到宜陽，馮異棄馬步行走回奚谷阪，與部下數(shù)人回營。再堅守壁壘，收回散卒，招集諸營保數(shù)萬人，與賊約定時間會戰(zhàn)。使帳下壯士穿著與赤眉一樣的衣服，埋伏在道路的旁側(cè)。一早，赤眉使萬人進攻馮異的前部，馮異故意出少兵相救。賊見馮異軍勢弱，就全線向馮異進攻，馮異就縱兵大戰(zhàn)。太陽偏西時，賊兵氣衰，馮異伏兵忽然殺出，衣服與赤眉同，赤眉不能識別，賊眾于是驚恐潰敗。馮異追擊，大破賊兵于崤底，男女八萬人都向馮異投降。余眾還有十多萬，向東走到宜陽也投降了。光武璽書慰勞馮異說“：赤眉被攻破平定，士吏勞苦，開始時雖敗走回奚谷阪，最后終成大功于黽池，可說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正在論功行賞，以酬謝你的大功勞。”這時赤眉雖已投降，諸多盜寇還很盛；延岑占據(jù)蘭田，王歆占據(jù)下圭阝，芳丹占據(jù)新豐，蔣震占據(jù)霸陵，張邯占據(jù)長安，公孫守占據(jù)長陵，楊周占據(jù)谷口，呂鮪占據(jù)陳倉，角閎占據(jù)..，駱延占據(jù)..?，任良占據(jù)..，汝章占據(jù)槐里，各自稱將軍，擁兵多的有萬余人，少的也有數(shù)千人，互相攻擊。

馮異邊戰(zhàn)邊走，屯兵于上林苑中。延岑既破赤眉，自稱武安王，設(shè)置州牧郡守，想占據(jù)漢中，引張邯、任良共同攻打馮異。馮異將他擊破，斬首千余級，諸營保守附于延岑的都來向馮異歸降。延岑走攻析縣，馮異派遣復(fù)漢將軍鄧曄、輔漢將軍于匡邀擊延岑，大破岑，其將蘇臣等八千余人向漢軍投降。延岑就從武關(guān)逃到南陽。這時百姓饑餓，人吃人，一斤黃金只能換到五升豆子。道路斷絕隔離，運輸不到，軍士都以果實為糧。下詔拜封南陽趙匡為右扶風，率領(lǐng)軍隊援助馮異，并且送去絹和谷子，軍中都稱呼萬歲。馮異兵士糧食逐漸增多，就對不聽從命令的豪杰們漸漸加以誅滅打擊，而對那些降附后有功勞的人加以表彰賞賜，凡是大帥都遣往京師，凡是部眾都散歸本業(yè)，威德盛行于關(guān)中。只有呂鮪、張邯、蔣震派遣使者投降了蜀，其余全部平定。

第二年，公孫述派遣將領(lǐng)程焉，率領(lǐng)數(shù)萬人從呂鮪出駐陳倉。馮異與趙匡迎擊，大破程焉，程焉退走漢川。馮異追戰(zhàn)于箕谷，再破程焉，回軍攻擊又破呂鮪，營保投降的很多。后來蜀又多次派遣將領(lǐng)乘間而出，馮異常給予摧垮挫敗。招來百姓，申理冤屈，前后只三年工夫，來上林歸附的人很多。馮異自己以久率兵在外，心不自安，上書說思慕朝廷，愿意相親于宮室，帝不許。后來有人上奏章說馮異在關(guān)中獨斷專行，殺了長安縣令，威望權(quán)力很重，百姓心中歸服，稱他為“咸陽王�！钡叟扇税炎嗾陆o馮異觀看。馮異惶恐害怕，上書謝罪說“：臣本來是個儒生，在戰(zhàn)亂中獲得受命的機會，充備于行伍之間，過分地蒙受恩私，被拜為大將，封爵為通侯，受任專委西方，以期建立微功，都是從國家利益著想，不計一己之私。我俯伏自思：以詔命征討，常獲得如意結(jié)果；有時以私心來決斷，未嘗不有所悔。皇上獨見的明智，久而更加遠大，就知道‘性與天道，是不可得而聞的了�！�當兵革開始興起，擾攘混亂的時候，豪杰群起競逐，迷惑的人很多，我在遭遇之中，得以托身在你的麾下，在以前那樣危險混亂的形勢下，我尚且不敢有過失差錯，何況現(xiàn)在天下平定，上尊下卑，而我在受爵恩寵的情況下，還能做出高深莫測的事情嗎？我是誠心希望謹慎勤勉，以做到始終如一�？戳耸ド限D(zhuǎn)示給我的奏章，戰(zhàn)戰(zhàn)兢兢恐怖害怕。我想明主知我的愚性，所以才敢于自陳心跡�！惫馕湟栽t書回答說“：將軍之于國家，義為君臣，恩如父子。有什么嫌疑，而感到害怕呢？”

建武六年(30)春天，馮異到京朝帝。帝引見，對公卿們說：“他是我起兵時的主簿。為我披荊斬棘，平定關(guān)中�！背�罷，使中黃門賜以珍寶、衣服、錢帛。詔書說“：倉卒困?時無蔞亭送我的豆粥，滹沱河送我的麥飯，深情厚意很久沒有報答�！瘪T異叩頭謝道“：我聽說管仲曾對齊桓公說過：‘愿君王不要忘了射钅句的事，我也不要忘了檻車的事�！�齊國賴此而強。我今也愿皇上莫忘了河北的災(zāi)難，我也不會忘了你赦我于巾車的恩德�！焙髞韼状钨n宴引見，商議討伐公孫述問題，留了十多天，就令馮異的妻室兒女跟隨馮異回到西邊去。夏天，派遣諸將前往隴，被隗囂打敗，光武就詔命馮異進軍..邑。還沒有到，隗囂乘勝派他的將領(lǐng)王元、行巡率領(lǐng)二萬多人下隴，因而分遣行巡攻取..邑。馮異即刻驅(qū)兵，準備搶先占據(jù)..邑。諸將都說“：隗囂兵盛而且是乘勝而來，不可與他相爭。應(yīng)在便利的地方把軍隊停下，慢慢思考方略�！瘪T異說：“隗囂兵臨境，習慣于爭奪小利，就想乘勢深入。如奪取了..邑，就會使三輔動搖，是我的憂慮。

兵法說‘攻者不足，守者有余’�，F(xiàn)在先占據(jù)城邑，以逸待勞，并不是與他相爭哩�！本桶抵羞M城關(guān)閉城門，偃旗息鼓，行巡不知道，奔往..邑。馮異乘其不意，驟然擊鼓建旗殺出，行巡軍驚慌錯亂奔走，馮異追擊數(shù)十里，大破行巡。祭遵也在..攻破王元。于是北地諸豪長耿定等，都叛隗囂而降漢。馮異上書說明情況，不敢自矜其功。諸將有的想分享其功。光武感到憂慮。就頒下璽書說“：詔令大司馬，虎牙、建威、漢忠、捕虜、武威將軍：虜兵率眾下隴，三輔驚恐。..邑危亡，在于旦夕。北地各營保，都按兵觀望�，F(xiàn)在偏城得以保全，虜兵遭到挫折，使耿定之流，復(fù)念君臣之義。將軍征西功如丘山，還自以為不足矜持。與過去的孟之反殿后拒齊兵而不自言其功，又有什么區(qū)別呢？現(xiàn)派遣太中太夫賞賜征西吏士死傷者以醫(yī)藥、棺殮，大司馬以下親自吊死問傷，以表謙讓�！庇谑鞘柜T異進軍義渠縣，并兼北地太守事宜。青山胡率萬余人投降馮異。馮異又攻擊盧芳將賈覽、匈奴..革建日逐王，都攻破了。上郡、安定都投降，馮異又兼安定太守事宜。

建武九年(33)春，祭遵去世，詔令馮異代理征虜將軍，并統(tǒng)率原祭遵部隊。等到隗囂死，隗部將王元、周宗等再立隗囂兒子隗純，繼續(xù)總兵占據(jù)冀縣，公孫述派遣部將趙匡等往救隗純，光武再令馮異兼任天水太守。進攻趙匡等近一年，把他們都斬了。諸將共攻冀縣，不能攻下，準備暫時回兵休整，馮異堅持固守不動，常常為眾軍先鋒。第二年夏，與諸將攻落門，沒攻下，馮異病發(fā)，在軍中逝世，賜謚號為節(jié)侯。

◆岑彭傳

岑彭字君然，南陽郡棘陽縣人。王莽時，署理棘陽縣長。漢兵興起后，攻拔了棘陽縣，岑彭攜帶家屬奔前隊大夫甄阜。甄阜忿怒岑彭不能固守棘陽，將岑彭的母親及妻都拘留起來，命令岑彭立功自贖。

岑彭的部將賓客戰(zhàn)斗都很賣力。后來甄阜死，岑彭受了傷，逃歸宛縣，與前線甄阜的副將嚴說共同守城。漢兵進攻數(shù)月，城中糧盡，人吃人，岑彭就與嚴說以全城降漢。諸將準備殺掉岑彭，大司徒伯升說：“岑彭是郡的大吏，一心堅守，是他的節(jié)氣�，F(xiàn)在舉兵興漢，應(yīng)當表彰義士，不如封他以官爵，這樣對以后的降將也可立個榜樣。”更始就封岑彭為歸德侯，由伯升統(tǒng)領(lǐng)。后來伯升遇害，岑彭又成為大司馬朱鮪的校尉，跟從朱鮪向王莽揚州牧李圣發(fā)起攻擊，殺了李圣，平定了淮陽城。朱鮪舉薦岑彭為淮陽都尉。更始派遣立威王張..與將軍徭?zhèn)ユ?zhèn)撫淮陽。徭?zhèn)シ磁�，把�?.擊走。岑彭引兵攻徭?zhèn)ィ�把徭�(zhèn)ゴ驍�。被遷升為潁川太守。恰逢舂陵劉茂起兵，攻下潁川，岑彭沒得到官職，就與麾下數(shù)百人跟從河內(nèi)太守同鄉(xiāng)人韓歆。剛好光武討伐河內(nèi)，韓歆想守城，岑彭勸止不聽。后來光武到懷縣，韓歆在緊迫無奈的形勢下投降。光武知道他守城的謀劃，大怒，把韓歆置于旗鼓下面，準備把他殺掉。召見岑彭，岑彭因此進說道：“今赤眉進了關(guān)中，更始岌岌可危，權(quán)臣放縱，假傳圣旨，道路阻塞，四方蜂起，群雄競相逐鹿，百姓無所歸命。聽說大王平定河北，開創(chuàng)帝王之業(yè)，這真是皇天保佑漢朝，百姓的幸福哩！岑彭幸蒙司徒公伯升解救，沒有報德，后來又遭禍難，永遠遺憾在心�，F(xiàn)在再次遭遇大王，愿舍身效命�！惫馕湓敢饨蛹{岑彭。彭因而說韓歆是南陽的大家豪右，可以為大王所用。光武就赦免韓歆，讓他為鄧禹作軍師。更始大將軍呂植率領(lǐng)軍隊駐扎淇園，岑彭說服他投降了光武，于是拜岑彭為刺奸大將軍，派他督察各營，授以平時所持的符節(jié)，跟隨平定河北。

光武即位，拜岑彭為廷尉，歸德侯像過去一樣，行使大將軍職事。與大司馬吳漢，大司空王梁，建義大將軍朱..，右將軍萬..，執(zhí)金吾賈復(fù)，驍騎將軍劉植，揚化將軍堅鐔，積射將軍侯進，偏將軍馮異、祭遵、王霸等，圍洛陽數(shù)月。朱鮪等堅守不肯降。光武以岑彭曾經(jīng)做過朱鮪校尉，令他去說服朱鮪。朱鮪在城上，岑彭在城下，互相慰問歡談一如過去。岑彭因而說“：我岑彭過去得以追隨侍從大司馬，多蒙大司馬薦舉為都尉，常想有以報恩。今赤眉已得長安，更始被張..等三王所反叛而敗亡，光武受命，平定了燕、趙，幽、冀之地已盡歸其所有，百姓歸心，賢俊之士云集，親率大兵，來攻洛陽。天下的大事，過去的已經(jīng)是過去了。公雖然繞城固守，還將等待什么呢？”朱鮪說：“大司徒伯升被害時，我也參與了謀害，又向更始建議不要派遣光武北伐，我知道我的罪很深哩�！贬�彭回來，把這個情況報告光武。光武說：“建大事業(yè)的，不忌諱小的怨恨。朱鮪現(xiàn)在如果歸降，官爵可以保住，哪里還會殺他呢？黃河水在這里可以作證，我不自食此言�！贬�彭再往告朱鮪，朱鮪從城樓上放下一根繩索說：“必信，可乘這繩上來�！贬�彭靠近繩索準備上。朱鮪見他心誠，即刻許諾投降。

五天后，朱鮪率領(lǐng)輕裝的騎兵去會見岑彭。回頭命令各部將說“：堅守此城以等待我。我如果不回來，諸位可直接率領(lǐng)大兵到?轅去歸于郾王�！本妥钥`，與岑彭同到河陽。光武即刻解其縛，召見朱鮪，再令岑彭送朱鮪回城。第二天一早，率領(lǐng)全部部眾出城投降，光武拜朱鮪為平狄將軍，封扶溝侯。朱鮪是淮陽人，后來官為少府，子孫傳封了幾代。

建武二年(26)，使岑彭出擊荊州，攻下?縣、葉縣等十余城。當時南方尤其紛亂。南郡人秦豐占據(jù)黎丘，自稱楚黎王，占領(lǐng)了十二個縣；董讠斤起兵堵鄉(xiāng)；許邯起兵杏聚；又更始諸將各擁兵占據(jù)南陽諸城。光武派遣吳漢討伐，吳漢的軍隊所過之處多有侵犯暴虐。這時破虜將軍鄧奉請假回到新野，怒恨吳漢掠奪了他的鄉(xiāng)里，就造**，擊破漢軍，繳獲了漢軍的輜重，屯兵占據(jù)氵育陽，與各路賊軍聯(lián)合。秋，岑彭破杏聚，許邯投降，遷岑彭為征南大將軍。又派遣朱..、賈復(fù)及建威大將軍耿..，漢忠將軍王常，武威將軍郭守，越騎將軍劉宏，偏將軍劉嘉、耿植等，與岑彭并力討伐鄧奉。先攻擊堵鄉(xiāng)，而鄧奉率萬余人救董讠斤。董讠斤、鄧奉都是南陽精兵，岑彭等進攻，連續(xù)幾個月也沒攻下。

建武三年(27)夏，光武親自率軍南征，到達葉縣，董讠斤的別將率領(lǐng)數(shù)千人攔住去路，車駕騎兵不能前進。岑彭追奔進擊，大破賊兵。光武到達堵陽，鄧奉乘夜逃回氵育陽，董讠斤投降。岑彭再與耿..、賈復(fù)及積弩將軍傅俊、騎都尉臧宮等跟蹤追擊鄧奉于小長安。光武率領(lǐng)諸將親戰(zhàn)，大破鄧奉軍。鄧奉迫急，于是投降。光武憐憫鄧奉是舊功臣，而且他造**是由于吳漢官兵侵暴百姓，想赦免他。岑彭與耿..都勸諫道：“鄧奉背恩反叛，使軍隊在外暴露經(jīng)年，致使賈復(fù)受傷，朱..被獲。陛下既已到此，他仍不知悔悟從善，而親在陣上指揮，直到兵敗才被迫投降。如果不殺鄧奉，就無以懲罰惡人�！惫馕溆谑菙剜嚪�。

鄧奉，是西華侯鄧晨哥哥的兒子。光武還京，令岑彭率領(lǐng)傅俊、臧宮、劉宏等三萬余人向南攻擊秦豐，攻拔黃郵聚，秦豐與他的大將葵宏拒岑彭等于鄧，數(shù)月不得前進。光武感到奇怪，責讓岑彭，岑彭恐懼，于是夜間統(tǒng)率兵馬，申令軍中，使次日一早西擊山都縣。就放松對俘虜?shù)墓芾�，讓他們逃亡，回去告訴秦豐，秦豐就將所有軍隊向西邀擊岑彭。岑彭卻暗中率兵渡沔水，攻擊秦豐部將張楊于阿頭山，大破張楊。又從山谷間伐木開道，直襲黎丘，擊破各路屯兵。秦豐聞訊大驚，還軍援救。岑彭與諸將依托東山為營，秦豐與蔡宏乘夜間攻岑彭，岑彭預(yù)先作好了防備，出兵攻擊，秦豐敗走，追擊斬了蔡宏。更封岑彭為舞陰侯。秦豐的相趙京舉宜城降岑彭，拜趙京為成漢將軍，與岑彭共圍困秦豐于黎丘。這時田戎擁兵夷陵，聽說秦豐被圍，害怕大兵將到，準備投降。而妻兄辛臣勸諫田戎說：“現(xiàn)在四方豪杰各占據(jù)郡國，洛陽地如手心一樣，不如按兵不動以觀察其變化。”田戎說“：以楚黎王秦豐的強大，還被征南大軍所圍困，何況我呢？我已決定投降了。”

建武四年(28)春，田戎就留辛臣守夷陵，自己率領(lǐng)軍隊沿長江溯沔水止于黎丘，規(guī)劃了投降的日期，而辛臣在后盜取了田戎的珍寶，從小道先向岑彭投降，反而以書招喚田戎來降。田戎懷疑辛臣必定出賣了自己，就不敢投降，而反與秦豐會合。岑彭出兵攻田戎，幾個月，大破戎軍，他的大將伍公到岑彭處投降，田戎逃亡回到夷陵。光武到黎丘勞軍，封岑彭吏士中有功勞的一百多人。岑彭攻秦豐三年，斬首九萬余級，秦豐余兵只剩下千人，又城中糧食也將吃盡了。光武以秦豐變?nèi)趿�，就令�?.代岑彭圍守他，而使岑彭與傅俊向南攻擊田戎，大破戎軍，于是攻克夷陵，追到秭歸。田戎與數(shù)十騎逃亡入蜀，盡獲田戎妻子兒女士眾數(shù)萬人。岑彭以即將征伐蜀漢，而川江兩岸谷少，水險漕運又很困難，留威虜將軍馮駿屯軍江州縣，都尉田鴻屯軍夷陵，領(lǐng)軍李玄屯軍夷道，自己引兵還屯津鄉(xiāng)縣，當荊州的咽喉要地，曉諭各蠻夷，投降的奏請封賜其君長。起初，岑彭與交趾牧鄧讓厚交親善，就寫信給鄧讓陳述光武威德，又派遣偏將軍屈充傳檄文到江南，頒行詔命。于是鄧讓與江夏太守侯登、武陵太守王堂、長沙相韓福、桂陽太守張隆、零陵太守田翕、蒼梧太守杜穆、交趾太守錫光等，陸續(xù)遣使貢獻，都封為列侯。有的還遣子率兵助岑彭征伐。于是江南的各種珍貴物品開始流通起來。

建武六年(30)冬，征召岑彭到京師，多次召見賜宴，厚加賞賜。再南回津鄉(xiāng)縣，有詔命他經(jīng)過家里時為先人上冢，大長秋以初一、十五向太夫人請安。

建武八年(32)，岑彭引兵從光武破天水，與吳漢圍隗囂于西城。時公孫述部將李育率兵救隗囂，鎮(zhèn)守上圭阝，光武留蓋延、耿..圍住上圭阝，光武東歸。以書令岑彭說“：如果西城、上圭阝都攻下了，就可率兵南擊蜀虜。人苦不知足，既平定了隴，又望著蜀。每一次發(fā)兵，都急得頭發(fā)發(fā)白�！贬�彭就堵塞谷水灌西城，水離城墻還有一丈多，隗囂將領(lǐng)行巡、周宗率領(lǐng)蜀救兵趕到，隗囂得以出城回到冀城。漢軍糧盡，燒掉輜重，引兵退去，蓋延、耿..也相繼退走。隗囂出兵尾擊諸營，岑彭殿后為之掩護，所以諸將能安全退走全師東歸。岑彭回師津鄉(xiāng)縣。

建武九年(33)，公孫述派遣將領(lǐng)任滿、田戎、程氵凡，率數(shù)萬人乘坐用竹木編成的桴筏下到江關(guān)，擊敗馮駿及田鴻、李玄等。于是攻拔夷道、夷陵，占據(jù)荊州、虎牙。在長江江面上搭起浮橋、戰(zhàn)樓，立下許多木柱以斷絕水道，結(jié)扎營地在山上，以抗拒漢兵。岑彭數(shù)次進攻都不利，于是建造可直進的有樓的戰(zhàn)船，人在船中，只有楫露在外的戰(zhàn)船數(shù)千艘。

建武十一年(35)春，岑彭與吳漢及誅虜將軍劉隆、輔威將軍臧宮、驍騎將軍劉歆，發(fā)動南陽、武陵、南郡的兵馬，又發(fā)動桂陽、零陵、長沙擔任運輸任務(wù)的水兵，共六萬多人，騎五千匹，都在荊門會齊。吳漢以三郡水兵多費糧食，想罷而不用。岑彭以為蜀兵強盛，水兵不可遣散，上書光武說明情況。光武回答岑彭說“：大司馬吳漢習慣于用步騎作戰(zhàn)，不曉水戰(zhàn)，荊門會戰(zhàn)，一切都由征南公岑彭主持。”岑彭下令軍中招募勇士攻浮橋，能先登上去的受上賞。于是偏將軍魯奇應(yīng)募而向前突擊，當時狂風急刮，魯奇戰(zhàn)船逆流而上，直沖浮橋，但被木柱鉤住船體不能前進，魯奇乘勢作拼死戰(zhàn)，用飛射的火炬去焚燒，風怒火盛，浮橋、斗樓都燒垮了。岑彭再率領(lǐng)全軍順風并進，所向無敵。蜀兵大亂，被溺死的達數(shù)千人。斬任滿，活捉程氵凡，田戎逃命到江州以求自保。岑彭上奏劉隆為南郡太守，自己率臧宮、劉歆長驅(qū)直入江關(guān)，下令軍中不得虜掠。所過之處，百姓都奉獻牛酒以示歡迎慰勞。岑彭見到各耆老們，就說大漢哀憐巴蜀久遭賊虜奴役，所以興師遠伐，以討伐有罪之人，為百姓除害。推讓不接受百姓所奉的牛酒。百姓都大為喜悅，爭著開門投降。詔令岑彭暫署理益州牧，下面的郡，就由岑彭選任太守。岑彭到江州，以田戎糧食充足，難以立刻攻取，就留下馮駿守江州，自己卻引兵乘勝直指墊江縣，攻破平曲，收其米數(shù)十萬石。公孫述使其將領(lǐng)延岑、呂鮪、王元及弟公孫恢，率所有部隊拒守廣漢和資中縣，又派遣將領(lǐng)侯丹率二萬余人拒守黃石。岑彭于是多設(shè)疑兵，使護軍楊翕與臧宮抗拒延岑等，自己卻分兵浮江而下回到江州，溯都江而上，襲擊侯丹，大破丹軍。因晝夜兼道而行二千余里，直接攻拔武陽。派遣精騎馳騁到廣都縣，離成都只有數(shù)十里地，其攻勢如驟風暴雨，所到之處蜀兵都奔逃而散。

起初，公孫述聽說漢兵還在平曲，所以派遣大軍去抵抗。等到岑彭到武陽，繞到了延岑軍的后面，蜀地震動驚駭。公孫述大驚，以杖擊地說：“怎么這么神速��！”岑彭扎營的地名叫彭亡，岑彭聽了很厭惡，準備遷徙，剛好日暮，蜀刺客假冒為亡奴詐降，乘夜刺殺了岑彭。岑彭首破荊門，長驅(qū)武陽，治軍整齊，秋毫無犯。邛谷王任貴聽說岑彭的威信，數(shù)千里派遣使者迎降。恰逢岑彭被刺身死，光武將任貴所獻盡數(shù)賞賜給岑彭妻子兒女，賜謚號為壯侯。蜀人憐慕其德，為岑彭在武陽建立祠廟，按歲時前往祭祀。

◆賈復(fù)傳

賈復(fù)字君文，南陽郡冠軍縣人。少年時好學(xué)，習《尚書》。從學(xué)于舞陰李生，李生驚奇，對弟子們說：“賈君的容貌志氣是這樣好，又勤于學(xué)習，是將相的器材啊�！蓖趺�末年，為縣掾，到河?xùn)|去接鹽，恰好遇上盜賊，與他情況相同的十多人都把鹽拋棄或散掉了，惟有賈復(fù)完完整整運鹽回到縣里，縣中都認為他辦事可靠。當時下江、新市兵起，賈復(fù)也聚眾數(shù)百人于羽山，自號為將軍。更始立，就率領(lǐng)其部眾歸附于漢中王劉嘉，劉嘉以他為校尉。賈復(fù)看到更始政治混亂，諸將放肆縱虐，就對劉嘉說：“我聽說謀求堯舜的事業(yè)而不能達到的，是商湯周武王；謀求商湯周武王的事業(yè)而不能達到的，是齊桓晉文；謀求齊桓晉文的事業(yè)而不能達到的，是六國；確定六國的法度，想各自安守而不能達到的，是六國的滅亡。現(xiàn)在漢室中興，大王以劉氏宗親而為藩屏輔佐，天下未定而安守所保，所保難道不是有不可保的嗎？”劉嘉說“：你說的事太大，不是我擔任得起的。大司馬劉秀在河北，他必定能用，只要持我的手書前往�！辟Z復(fù)于是辭別劉嘉，接受劉嘉書信北渡黃河，追及光武于柏人，由鄧禹引見光武。光武驚奇，鄧禹也稱贊賈復(fù)有將帥的氣節(jié)，于是暫以賈復(fù)為破虜將軍督盜賊。賈復(fù)馬羸弱，光武解車駕左邊的馬賞賜給賈復(fù)。官屬們因賈復(fù)是后來的而且喜歡欺侮挫折同輩，擬調(diào)他輔高阝尉，光武說“：賈督有擊退敵軍于千里之外的威風，剛剛?cè)我砸�職，不得隨意撤除�！惫馕涞叫哦�，以賈復(fù)為偏將軍。攻拔邯鄲后，遷都護將軍。

從光武攻擊青犢于射犬，大戰(zhàn)到日中，賊陣勢堅固不退卻。光武傳召賈復(fù)說“：官吏士兵們都餓了，可暫吃了飯再說。”賈復(fù)說：“先破賊，再吃飯好了�！庇谑潜池擑B羽作為旌旗率先赴敵，所到之處敵都披靡，賊于是敗走。諸將都信服他的神勇。又在北面與五校賊戰(zhàn)于真定，大破賊軍。賈復(fù)受了重傷。光武大驚說“：我之所以不讓賈復(fù)擔任與主力部隊配合作戰(zhàn)的將領(lǐng)，是因為他輕敵。果然，失去了一位名將。聽說他妻子懷了孕，如果生的是女兒，我兒子要娶她，如果生的是男兒，我女兒要嫁給他，不讓他為妻子兒女擔心哩！”賈復(fù)傷病不久痊愈了，追及光武于薊，相見后非常歡喜，大宴士卒，令賈復(fù)處在前面，攻擊鄴賊，勝了。光武即位，拜為執(zhí)金吾，封為冠軍侯。先渡過黃河攻朱鮪于洛陽，與白虎公陳僑戰(zhàn)，連連破敵，迫敵投降。

建武二年(26)，加封穰、朝陽二縣。更始郾王尹尊及諸多大將在南方?jīng)]有投降的還很多，光武帝召集諸將商議兵事，沒有發(fā)言，深思了很久，才以木簡叩地說“：郾王尹尊最強，宛為其次，誰可擔攻擊之責？”賈復(fù)慨然回答說“：臣請命攻擊尹尊。”光武帝笑說：“執(zhí)金吾去攻郾王，我還有什么憂慮呢！大司馬應(yīng)去攻宛�！庇谑桥汕操Z復(fù)與騎都尉陰識、驍騎將軍劉植南渡五社津擊郾，連破郾等。一月有余，尹尊投降，其地全部平定。又引兵東擊更始淮陽太守暴汜，暴汜投降，各屬縣全部平定。這年秋，又南擊召陵、新息，平定了。第二年春，遷左將軍，另擊赤眉于新城、澠池之間，連破赤眉軍。與光武帝會于宜陽，迫使赤眉投降。賈復(fù)跟從征伐，從來沒有喪師失敗過，多次與諸將在潰圍中解救危急，身上受傷達十二處。光武帝因賈復(fù)敢深入敵軍，很少令他遠征，而稱贊他的勇敢節(jié)氣，常讓他跟隨自己，所以賈復(fù)少有獨當一面的功勛。諸將每每論功自夸，賈復(fù)沒有說過自己。光武帝常說“：賈君的功勞，我自己知道�！�

建武十三年(37)，定封膠東侯，食邑郁秩、壯武、下密、即墨、梃、觀陽，共六縣。賈復(fù)知道光武帝想偃息干戈，修理文德，不想讓功臣擁眾在京師，就與高密侯鄧禹共同削去甲兵，敦重儒學(xué)。光武帝深以為然，就罷掉左右將軍。賈復(fù)以列侯賜以大第，加位特進。賈復(fù)為人剛毅正直，多大節(jié)。既回私第，關(guān)門修養(yǎng)威德。朱..等薦舉賈復(fù)宜為宰相，光武帝正以吏事責讓三公，所以對功臣都不重用。這時的列侯只有高密侯鄧禹、固始侯李通、膠東侯賈復(fù)三位能與公卿參議國家大事，恩寵待遇甚厚。

建武三十一年(55)逝世，謚號剛侯。史官評論說：中興將帥立功名的很多啊。只有岑彭、馮異建功立業(yè)，自函谷以西，方城以南，兩將的功勞最大。如馮異、賈復(fù)的不自居功，岑公的義信，真足以感三軍而驚敵人，所以他們能夠成大業(yè)，終能保全榮慶。從前高祖忌“柏人”之名，就離開那里，因此全福；岑彭惡“彭亡”之地，想徙而不得，留在那里遭了災(zāi)禍。難道幾微之間自有明惑，而幸與不幸，也許是天命使它這樣的嗎？

后漢書全文及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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